“我猜你们要来,略备素食糕点。”
礼佛毕,寒空师傅领着我们到一处隐蔽的侧厢房,房内幽幽檀香,窗明几净,宽敞舒适,整个人不自觉放松下来,我甚至想小憩一会儿。
“平儿采儿,你去找个小师弟帮忙再添点茶水吧?”
寒空师傅支走她们,屋内只剩我们二人。
“你清瘦了很多,在侯府过得可好?”
他不该这么温柔地问我,就像一个小孩受了委屈本来觉得没什么,可倘若有人安慰肯定是要委屈上头涌出泪泉的。两个月来我都不敢哭,怕姐姐们担心,又得维护所剩无几的都护府大小姐的自尊与骄傲。
“一点都不好,我想回家,寒空师傅你把我带回去吧!”
又是一阵呜咽抽泣。
“要不要告诉你的父亲?”
“那不行,我只是说说,眼下就算死我也会死在韦侯府。”
想必寒空师傅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默默起身推开窗户,望着这清朗飘逸的背影,难以想象他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
“你可知照见五蕴皆空,可度一切苦厄?形相、□□、意念、行为、心灵,都是空的,就将一切苦难置之度外。”
“我知,多谢师傅提点。”
平儿姐采儿姐提着热茶回来,跟在她们身后的正是被我彻底忘记的韦善仁,此时带上假面的韦善仁。
“寒空师傅,别来无恙!”
“阿弥陀佛!”
他们竟然相识,原是我孤陋寡闻,寒空师傅是远近闻名的得道高僧,年少成名,是当朝国师第一大弟子。五个胭脂俗粉一进门厢房内顿觉嘈杂不堪,她们一个个翻箱倒柜,像是得了委任状的搜查官。
“哟呵,快来看哈,姐妹们你看我找到什么宝贝!”
一个小妾提溜着一副卷轴显摆,其余四个围了过去。
“这菩提树下不正是寒空师傅吗?”
“这是哪个大家闺秀画的呀?我看看!”
“崔阳………”
我的名字被念出的那刻空气凝结,只有韦善仁微笑着走过去,接过画仔仔细细欣赏。
“这是尊夫人还未出阁时画的,公子请看这里是都护府的菩提树。”
“画的确实好,只可惜拙荆还未给我画过,阳阳,你偏心眼!”
韦善仁为了秀恩爱居然当着一行人面喊我“阳阳”,我毛骨悚然,坐如针毡,不知道该怎么接上他的自导自演,因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推开粘在身边的五个美妾,正侧身坐在我的身旁。
“阳阳,你真是才华横溢,还有什么本领是我不知道的吗?”
“我只读过几本破书,不劳您费心!”
“怎么夫君都不叫呢?是捏酸吃醋了吗?”
这几句吓得我直接从座位上弹起,不经意间我头上的琉璃金银钗划到他的唇角,那唇角一侧大量出血,那血顺着他细细的脖子直流而下,见状我往后退了几步,心里竟有说不出来的畅快!
他那几个小妾又是心疼又是帮着擦血,就是没有一个人会处理伤口,寒空师傅眯着眼拎着药箱等待许久。韦善仁终于受不了她们几个,把她们都赶出门外。
门外又在飘雪,闲来无事,寒空师傅和韦善仁一起下棋,我和姐姐们屋内转着圈,踱来踱去,无聊至极。
“少夫人无聊的话,你眼前柜子下方有诗书几本。”
“哦!”
柜子里果然有几本旧旧的诗集,我拿起一本翻开,故意坐在一旁听他们闲聊。
“贫僧四处游历,幸亏得少夫人父亲照料,从他口中得知尊夫人贤良淑德。”
“哦?”
我亲爹会夸我贤良淑德?反正我不信,我父亲经常说我是一匹离了缰绳能飞天的野马。
“既天性纯良又古道心肠,琴棋书画更样样精通!”
“师傅你记错了,我不会弹琴。我知道你会弹琴,改明儿能不能教教我?”
韦善仁扭头让我闭嘴,我偏不,有寒空师傅在我一点都不怕他,离了笼的鸟可不得使劲地飞。
“阿弥陀佛,少夫人可知你家公子是长安城里最好的琴师?”
日暮回府,住持亲自相送,还赠给我们玲珑檀木梳,梳子只有巴掌大小,可随身携带,檀香浓郁,近鼻一闻便犹如置身于刚刚的侧厢房。
只是寒空师傅没来送我,我有点难过。
“为什么我的良人不是他?”
“大小姐你可别再痴心妄想,咱们已经嫁了人,师傅又是出家人,阿弥陀佛!”
平儿姐厉声批评我,这样的她极其少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