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冼牧。
乐游撩开帘子,寒风立刻带着飞雪灌了进来,叫人冻一激灵,立刻放了下来。半个月的车程终于过了元潮到了冼牧的一个边陲小县上。
“打!打他!”
“这骥祁的奴隶还挺耐打。”旁边摊贩朝另一个人说道。
“可不是吗,打了快两个时辰了,还死死护着呢。”
一群人堵住了马车的路,车夫朝车厢里喊:“小姐,这堵住了,稍等一下。”说罢便朝那群人走了过去,说了些什么,那群人便嘈嚷着带着地下的一团东西往旁边让了让。车夫回到马车上刚准备驾马,那群人突然又躁动了起来。
乐游听到了外面的叫嚷声探出了头。
“他不动了,不会真死了吧。” “哪能啊,眼睛还睁着呢。”“左右是个奴隶,命不值钱。”……
乐游听着车外百姓的谈论声皱起了眉头,“紫菱,下去看看。”“是。”不一会,紫菱就回来了,“小姐,是一个骥祁的奴隶,偷了东西被店家打呢,有进气没出气的,瞧着怪可怜的。”
“拿些银子替他平了吧,一条性命总不能丢的这么随便。”乐游闭上眼睛说道。
冼牧多年偏安一隅,从不参与东玄和骥祁两国之间的纷争,况且争权夺利,掠夺领土,称王争霸,与寻常人有何干系,百姓何辜。恃强凌弱,殊知明日的灾祸会不会降临在自己头上。
“是。”紫菱自幼跟在乐游身边,气势学了十之五六,给了蛮不讲理的店家二两银子打发了几句,那店家看紫菱不同寻常的气度,焰气也弱了大半,朝着地下趴着的那人嘟囔着“便宜你了,算你走运”后便带着其他人走了。
地下那人好像是感觉到打他的人都走了挣扎着要爬起来,紫菱这才看清那人护着的是一包药材。对于眼前这个显然是救了自己的人,他也仿若未见,尽管他伤痕累累,满身都是尘土,却执拗地艰难爬起又因为伤痛踉跄快要跌倒,那包药材还是牢牢地被他攥在手里,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紫菱蹙着眉头想说些什么,却被乐游叫回了马车,“紫菱,回来。”帮他不过一念善意,怎么也没有追着人帮的道理。
找了家客栈,将东西放下后,乐游闲不住,便出门转转。
由于在街道上,车夫驾车也慢了许多,乐游索性靠着车厢假寐,听着外面纷纷杂杂的脚步声再加上车厢里被火炉烤的暖乎乎的,只觉浑身上下说不出的懒意。就当
乐游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马车停了,紫菱在旁边悄声叫到:“小姐?小姐?”
“嗯?”这丫头向来是很规矩的,把她叫醒定是有什么事。
“我看到刚刚那个小奴隶了。”紫菱轻声答道,乐游并未睁眼,只是微微蹙眉,“你是想对他负责,救人救到底了?”
听出乐游话里的不悦,紫菱连忙摇手,一时间连自家小姐闭着眼睛都忘了,“不是的小姐,这边……您还是看看吧。”
知道紫菱的脾性,乐游撩开帘子,映入眼前的一幕让自诩冷静的她都恍惚了一下,昏暗的巷子里仿佛是人间的地狱。东一块西一块肮脏的长满霉菌的草席上躺着或坐着看不清年龄的人,□□声不绝于耳,一个小孩抱着一个破口的碗,里面还留有黑乎乎的一团不知是什么的东西,囫囵吞下。那个小奴隶就坐在最外端的墙根底下,脚底下散落着一袋药材,旁边的草席上躺着一个或许已经不能称作人的人。眼前的一切再明显不过,骥祁东玄边界战乱,骥祁百姓流亡至此,奈何留得一生,难逃一死。
乐游无声地看着这一幕,随后便踏下了马车,紫菱跟在后面低着头,知道自己怕是又给小姐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乐游径直走到了小奴隶的旁边,影子覆盖在那小奴隶的身上,随后蹲下,“好不容易弄来的药怎么扔在了地上?”那奴隶麻木地抬头,看到了紫菱,明白了眼前这位才是刚刚救自己的主话人,“她死了。”
所以药没用了。
年纪不大,但声音却异常沙哑。乐游无言,向巷子里望去,里面的人纵然注意到了巷口的动静却无人向此处张望,都低垂着头,死气沉沉。
只有那个抱着碗的小孩小心翼翼地挪到离巷口较近的位置,怯怯地打量着。乐游掏出手绢里的点心,轻轻招手,“来。”
到底是一个孩子,一看到好吃的就跑过来伸手去拿,随后狼吞虎咽,他太饿了,饿到一块精致的点心在他嘴里和一块馒头一样尝不出什么味道,只是本能地想要塞满自己的嘴巴和肚子,来寻求自己不会饿死的那一份安全感。
吃完后,那孩子朝乐游漏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一块点心就能打开一个孩子的心房。
“我叫阿元。”
“宴哥哥之前也给我吃过这样的。”他指着那个小奴隶,向乐游分享着自己稚嫩年岁里最美好的回忆。
“宴哥哥每天出去给我们带吃的呢。”
“阿爹死了,阿娘生病了,治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