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声音自楼梯处横插而来,众人像是被点了穴位,顿时鸦雀无声,周遭静可闻针落。
挡在禾一身前的老鸨先是一愣,紧随如秋后的金盏菊,脸上一瞬间炸开笑容,绚烂无比。
“是连公子。”不知谁开了口,人群瞬时炸开。
裴敛身份特殊,许多寻花问柳的事儿都是由木泽出面,以至于大街小巷的百姓都以为木泽是连公子。
木泽甚是苦恼,可是迫于裴敛淫威,又不得不干,便渐渐释怀甚至有些爱上了这个差事,大手一挥甩银子的样子还挺过瘾。
刚刚几个疯狂加价的公子捶胸顿足,一副懊恼却又无奈态。
程墨书一听有连公子,死命踮起脚尖往里看,可是随着连公子出现,人群忽然躁动起来,程墨书这会儿一动,非但没有看到半分,竟然被挤出了人群!
程墨书原地跺脚,要不是程卜染走之前嘱咐好不容易带她出来,让她莫要惹事,她一定用手里的药把这群人都迷晕!
程墨书看了一眼密集的人群,试着去挤了几次,毫无疑问,皆被挤了出来。她扶额叹息却无可奈何
所谓“用之则行舍即休,此身浩荡浮虚舟”,程墨书如一叶虚舟,渐渐远航,与喧闹背道而驰。
屋漏偏逢连夜雨,程墨书正伤怀万分,欲买根糖葫芦解解馋,猛然发现腰间钱袋不翼而飞,彼时她已经走出了四五里。
程墨书欲哭无泪,只能求北宁国的百姓皆是拾金不昧的大好人。
她沿着那条路往回寻着,忽然眼前一亮。
嗐!北宁国占着得天独厚的水路,国库富裕,百姓富足,竟然没有贪小便宜的小人。程墨书一路小跑走到路边拾起她的小钱袋,兴奋冲击头脑,连那钱袋重了几分也没发觉。
程墨书边抛着钱袋边走,正想着下次该去哪里找连公子,被突然横出来的臂膀吓得魂飞魄散。
程墨书抬头,看到三个人高马大的大汉挡住她的去路,吞了吞口水,下意识捂紧钱袋。
木津懒得和程墨书废话,直接道:“拿下,让他给主子说去。”
木津一身令下,另两个大汉立马涌上来,一把擒住欲开溜的程墨书。
“木津,有话好好说,万不要吓到这小兄弟啊。”
程墨书被这仗势吓得不知所措,听到有人似在帮自己讲话,立马跟着点头如捣蒜:“对对对,有话好好说,这一定是个误会。”
裴敛看程墨书这反应,嘴角挂着的笑先是一僵,而后愈发加深,道“我丢了一个钱袋,与公子手里的甚是相似,不知公子能否给我看看。”说着,裴敛伸出手,正正盯着程墨书怀里的钱袋。
闻言,程墨书抬头,却觉苍穹触手可及,竟有人可以将满天的星子揉进眼里。
那人眼角微弯,天幕刹那闭合,星河陨落,化作一条弧线,浓密如蝶翼。蝶虫飞散,落到了嘴角,勾出三分春色。
程墨书看得怔愣,这世上竟然有比程卜染还要俊美的人。
本着身正不怕影子斜的道理,她还是把钱袋子交到了那只素手里。
看着是个正人君子,姑且信他一次。
裴敛接过来,开袋前先开口道:“在下丢失的钱袋里放了十两银子、一颗西域得来的夜明珠加之一枚白玉金钱龟板戒。”
虽然程墨书有十足的把握,可是在裴敛打开钱袋之际,心还是不由一颠,身体诚实地凑了过去。
然后,颠簸的心脏在看清袋里那抹白玉后,就坠入了深渊。
程墨书夺过那个钱袋子,“这、这怎么可能?!”先不看里面的东西,就说布袋上那个歪歪扭扭的三角梅,分明是她的针脚啊!
只有她这种技艺不佳的人,才会把五瓣梅弄成了三角梅,这位公子怎么看也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自然请得起绣娘,那么,谁家绣娘会绣不吉利的三角梅在钱袋上啊,也不怕钱财流散掉。
手上一轻,钱袋子又回到那人手里,只见他翻腾了一阵,忽然就说夜明珠丢了,
感情这是在和她唱双簧啊!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是个德行败坏的混蛋!程墨书气不打一出来,愤怒道:“大哥,我们无怨无仇,你可莫要血口喷人啊。”
裴敛满脸无辜,指了指那个钱袋:“这不是从你那里拿来的吗?”然后目光看向木津。木津点头道是,裴敛又把目光投向不知所措的程墨书。
程墨书一口气卡在嗓间,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她深吸了一口气,渐渐冷静下来:“公子这钱袋倒是别致的很,绣这般不吉利的三角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