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氏灯盏铺位处十字路口,宝灯街的主干道上,往日多是香车宝马往来不绝,街道宽敞,倒也不显得拥挤。
可如今,许多百姓因滚灯而来,车马之中又多了步行之人,一时间,十字路口打了拥,如树干生出的肿瘤,主干道的左右两侧竟被堵的不相通了。
乔笙站在高阶上,街上情形一览无余。
左手边,远远跑来个穿着红马甲的小狱卒,“他是逃犯,快拦住他!”
连续喊了几声,不喊还好,一喊,原先拥挤的人群纷纷散开,竟给跑在前头的逃犯让出了一条“康庄大道”。
挤成锅粥的十字路口,瞬间畅通无阻。
狱卒:“……”
他不再喊了。
逃犯却也不再往前跑了。
因为,前方有巡街的金吾卫。
京都治安极好,随处可见金吾卫巡街。他们三人一队,披甲执锐,俱是身手不凡,上能护卫皇宫,下能处理纠纷,此时降临,简直就是小狱卒的救星。
逃犯自然也识得金吾卫,他刚巧跑至十字路口,往前是死路,自然毫不犹豫地调转方向往右跑,企图逃到隔壁的宝怡街。
不过,算盘刚开拨,还没等跑出三步,就被人扭倒在地,一切都在眨眼之间,还没等他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手腕的刺痛击出了眼泪。
“啊啊啊——疼疼疼——”
他扭过脖子朝身后看去,逆着光的缘故,依稀可见是个样貌俊俏的年轻人,锦绣华服,不是金吾卫,但也是他这辈子都高攀不起的人。
愣怔间,金吾卫的刀刃已贴上了他的脖颈,稍一动,便要血溅当场。
金吾卫郎将邵武睨一眼逃犯,随口对年轻人道:“多谢小少爷出手——”
目光不自觉扫过年轻人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眸,如遭雷劈。
邵武是曹兴的下属,曾见过唐阮,没想到竟在这儿遇上,还出言随意,是为失礼。
一想起朝中对这位唐国公的“锐评”,顿时便冷汗涔涔,生怕这位秋后算账,随即便要躬身下跪,却被唐阮一把扶住。
“举手之劳,大人不必言谢。”
邵武的榆木脑袋难得灵光了一次,知道唐国公这是要隐藏身份,帮忙遮掩道:“小少爷侠肝义胆,邵某敬佩。”
小狱卒也追上来,他不认得唐阮,只当是哪家跑出来玩乐的小少爷,两手抱拳道了谢,又从腰间解下麻绳,在逃犯腕上熟练地打了结牵着。
还不忘恐吓道:“跑什么跑,再跑就是罪加一等!”
唐阮觉得有意思,随后问了句:“他犯了什么罪?”
逃犯:“小人冤枉!”
狱卒:“死罪。”
几乎同时。
听起来似乎是个有难度的案子,唐阮又问:“什么死罪?”
“这……”小狱卒有些犯难。
邵武重复了一遍唐阮的话:“什么死罪?”
金吾卫郎将可不是他一个小狱卒能开罪的起的,可大庭广众之下又不好明说,只能压了声凑在邵武身边道:“这人似乎是十几年前,犯了通敌叛国罪的秦家的余孽……”
唐阮听见“秦家余孽”四字,不禁联想到某位“做好事不留名”的铁面兄弟,又问逃犯:“你叫什么?”
“我……”逃犯先看看小狱卒,又看看邵武,似乎在问他能不能说话。
邵武道:“说!要敢诓骗朝廷命官,先打你二十大板!”
这逃犯虽不说骨瘦如柴,但打满补丁的长衫下也没几两肉。二十板子打上去,怕是骨头都拍断了。
大约是怕的厉害,男子肉眼可见地发起抖来,他不敢看小狱卒,更不敢看邵武,就连目前看上去最和颜悦色的唐阮都不敢看。
他盯着自己的脚尖,方才跑的太快,一只鞋不知何时跑掉了,露出碎布缝成的足衣。
另一只鞋倒是尚在脚上,略有些松,他用力踩着地,遮掩鞋底掉了一半的事实,好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
“快说!”邵武催到。
男子用力咬了咬唇,偏淡的唇色咬出一线白,也不知在想什么,又等了半晌才道:“小人姓徐,单名一个丙字。”
***
南宫府,玉室。
“徐丙?”南宫炽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只想了片刻,就继续擦拭手里拳头大小的白玉狮子。
郇贸立在外间,隔着一道隔扇门提醒南宫炽:“大人,此人是十二年前缴了三百两银,最后缺考除名的那名考生。”
十几年来只出了这么一朵奇葩,当年他求不得的官,徐丙唾手可得,最后却白白放弃。
这人的名字,真是想不记住都难。
隔扇那侧又传来低沉的声音,他连忙凝神细听。
“十二年前……秦家出事那年?”
“是,这两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