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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县令(1 / 2)

盛夏山间的风也算凉爽,或许是奶着孩子的缘故,女人体热,被月光照着的领口有些汗湿。

男人从进门就守在炉边烧水,这会儿就用烧开的热水打湿了帕子,捏着两角扇到温热才递给女人,“瞧你热的,擦擦。”

女人满脸心疼,“你费这些柴火做啥?这皮糙肉厚的,用凉水抹一把得了!”

这夫妻俩,一个担心对方受凉伤身,一个心疼对方砍柴辛苦。

平凡之中生出的琐碎,床头吵架床尾和。这样的日子,过得虽是艰辛,却满是烟火与人情,比表面繁花似锦、实则如履薄冰的许多高门宅院不知要好上多少。

看着将熄未熄的炉火中滋啦滋啦蹦着的火花,乔笙忽然想,等京都事了,她就与唐阮寻一处山清水秀之地,搭一间茅草屋,闲来溪边垂钓、林中纵马,偶尔点灯夜话、听雨闻雪,远离世间纷扰,快活自在一世。

该套的话已经套完,乔笙便道了谢,执意要走,唐阮摸出身上仅有的十两银子留下,说是给孩子的“见面礼”。

夫妇俩都是古道热肠,女人见挽留不得,又多叮嘱了些,说“前头岔路口莫要左拐,朝着月亮往右走,那才是下山的道儿”。

两人都走出去好一段路了,男人又趿拉着鞋嚓嚓嚓小跑着追上来,啪啪塞过两只三角小纸包,“山上蛇多,戴着这个,防蛇的。”

说完,不等道谢,男人扭头挥挥手,踩着影子往家走。老婆孩子热炕头,背影是说不出的满足感。

纸包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乔笙把它系在腰间,唐阮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自己的那只,也给乔笙系上了。

“区区一条蛇还奈何不了我,姐姐多戴些防身。”

密林剪碎月光,他站在斑驳光影中,笑得恣意且嚣张。仿佛有他在,即便真的置身阎罗殿,他也能在谈笑间杀出一条生路,带你重回阳光普照的繁华人间。

到了岔路口,两人很默契地左拐,踏上了女人千叮万嘱不要走的“闹鬼路”,与月亮悬挂的方向越走越远。

路极窄,一侧是高耸的山壁,一侧是斜度极大的土坡,深沉沉不见底,咕噜滚下去,估计轻则负伤累累,重则投胎转世。

唐阮开路在前,乔笙在后抓了他腰间的革带,好令自己在他的身上留下些感觉,免得他总担心得回头张望,万一不留神踩错了地,那可是要命的!

走了十来步,月亮早被石壁挡住,风突然大了起来,刮得唐阮手中的火折子哧啦啦乱摆,没多久就噗得一声灭了。

眼前漆黑一片,立在原地等了等,眼睛才逐渐适应了突如其来的黑暗。又摸着石壁前行了两步,唐阮突然“嘶——”了一声,“停一停,有荆棘条子挡道了。”

荆棘条子在山野间并不少见,细细的枝上挂着倒刺,许多农人常会砍了来堆在自家田地的入口,人来扎人狗来扎狗,是个野地里守门的利器。

在这条道上见着这东西,足以说明,再往前走,会撞见某些人极力遮掩的一些东西。

“你仔细些手。”乔笙轻轻拍了拍他腰间的匕首,“用这个把它们挑下坡去。”

翻山偷入京都时,她在路上没少被这东西扎,一针刺过,钻心的疼,一划就是一道浅浅的血痕。唐阮虽不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可她却瞧着心疼,就像刺在自己心上似的。

荆棘条子横七竖八斜插在一起,唐阮握着匕首挑了许久才把这一团挡路的东西挑下了坡。

一口气才松了半口,就听身后传来咯吱咯吱的脚步声,混着呼啸山风,乱糟糟一片,听上去不止一人。

他们手中的火把照亮了斜坡一角,显露出歪歪扭扭的树,唐阮反应过来,拉着乔笙飞快前行。

呼啸风中,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声。

越往前走,哭声越大,时而像春日野猫发.情时的尖吼,时而像女子柔柔的呜咽。

又摸着石壁前行了十来步,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月光照亮的平地之上拱起一个小土包,一左一右插着两面黑红旗。

地上有火燎过的痕迹,是焦黑的土,其间还杂着扎眼的黄。

乔笙飞快瞄了一眼半身踩进泥地的黄纸,才发现那是一张道士用来驱鬼的符篆。

一缕不合时宜的血腥气钻入鼻中,越靠近土包气味越浓,直到看见歪斜在土包前的几只断脖子鸡,乔笙才反应过来,这半月来滴雨未下,土地怎会是湿的?

黑红旗、符篆、断脖子鸡,先前村里的女人也提过,有人过来做过一场法事,所以这些东西,都是当时留下的。

看来这里就是南宫夫人下葬的地方了。

鸡血染红的土在夜里看不出异样,但方才踩上去,能感觉到湿土已硬。看起来,这场法事也做的有些时候了。

偏偏闹鬼的传闻、崔姨娘的死、南宫府撞鬼,这些事都发生在做完法事之后,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身后的脚步声愈来愈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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