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璟妧先是吩咐青竹出府安排人,又叫人引了那小厮进来。
长宁跪坐在阶下,脑袋垂得极低,便是有屏风作掩,也毫不敢抬头去看半分。
大魏讲究男女大防,凤大姑娘传他入院已是破了规矩,更何况还是在明堂下。
他双手捧着一个锦囊,弓着背,两臂高过头顶,在阶下恭敬地跪着。
了解了侯府现状后,凤璟妧是松了一口气的。
侯府被围,却没有下一步动作,证明对方掌握的南边的消息不比她更多。
只要都在掌握之中,事便可解。
十日前,南疆军败的消息传回来,举国震恐,陛下案前的文书就没空过。
这一场败仗,大魏亏损了十数万兵力,负责统军的永昌候自然是首当其冲。
一时之间,朝野上下,纷纷上书弹劾,意欲定罪永昌侯以稳民心。
可在凤璟妧看来,这群奏书之人,净是些空谈义理、目光短浅之徒。
永昌侯府,世代镇守南疆,素有“南王”之称。
这于先帝实所不喜,但新帝即位,需要巩固政治,遂委以重任。希望平定南疆,以灭南蛮欲乘魏国易主之机,行进犯之事。
然天有不测风云,不败神话也成了空话。
传回大都的密报说,永昌候勾结敌国,意图趁新帝根基不稳分裂山河,自立为王。
而据凤璟妧得到的消息,永昌候副将张永通敌,欲将魏军围杀于上溪谷中,然后嫁祸永昌候,言其刚愎用军,贪功冒进,以致十数万大军伤亡惨重,扣实永昌候叛国的帽子。
张永一人是断不敢有这样的胆量的,他或是与敌国勾结,或是朝中有人支撑,再或是皇家之意,又或许,是他与永昌候有什么不共戴天之仇,才可以罔顾十数万将士的生命,抛国家大义于脑后。
但是这些,都不是她现在该操心的。外头的消息,自会有齐王归好。
墨竹将锦囊递与凤璟妧。
凤璟妧接过锦囊,捻了捻,正要开口说话,却轻轻咳嗽了两声。
这两日她病情反复,实在叫人难受。
丹橘忙将一早便备着的冰糖雪梨水递上前,伺候着凤璟妧喝了两口。
见她眉头松动,丹橘这才端捧着碗退立一旁。
凤璟妧在心里细细盘算着。
如今侯府被禁军围守,想必天一亮,永安侯府失势的消息就会不胫而走。
待南疆的消息一传回京师,也就到了侯府被抄家的时候。
凤璟妧垂眸思量片刻,又将自己的部署过了一遍,这才转眸吩咐墨竹:
“墨竹,你自去瞧瞧四公子醒了吗。”
后又附在她耳畔小声交代她几句什么。
墨竹应是后退下。
四公子凤景瑛,凤璟妧的同胞弟弟,年十六,与她素来亲厚。
本来长宁迟迟等不到凤璟妧开口,心里干着急,却又不敢多言语,只能焦急的等着。
可在听得凤璟妧还在像闲话家常时,便再捺不住急迫,砰砰叩首道:
“凤大姑娘救命啊!我家侯爷身在囹圄,侯府又被重军把守,主子还在等着小的回话,委实不敢耽搁,还请大姑娘告知计策,救我侯府之危难啊!”
凤璟妧听他话后,轻轻拧眉。
见状,丹橘提声道:
“好了,你如此做派,成什么规矩!我家姑娘既答应了你家主子,那定不会食言。”
凤璟妧自从受伤回京后便转了性子。本来鲜衣怒马爱热闹的人,却端起了架子品起了茶,曾一度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吓得够呛。
老夫人也曾旁敲侧击过几次,但见都问不出什么来,就只能含着泪放她去了。
长宁听得这话后再不敢开口,头垂得更低,眼里有泪水在打转。
凤璟妧又咳嗽了两声,缓声对他说:
“我知你心急,可这件事情总是要谨慎行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现在正是寅时,是禁军刚刚换过岗的时候,你若现在就回去,不正被他们抓个现行?”
她说完又喝了两口汤,待嗓子舒服一些,这才又开口说道: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一定牢牢记住。”
“第一,侯爷……是保不住了。就在你进门之前,有消息传回来,侯爷在回京的路上,已经遇害。所以现在保证侯府及世子的安全才是重中之重。”
“先前我给你家世子的锦囊,你家世子可看了吗?”
长宁压下侯爷没了的震惊及悲恸,不敢耽搁凤璟妧问话:
“看了!我家世子说他都明白,只等您安排外边的事了。”
凤璟妧点了点头,继续道:
“第二,让你家世子抱着老侯爷的牌位想办法冲出侯府,在侯府门口那条热闹的街上唱出戏。至于唱什么,就全看你家世子的发挥,百姓信不信,也都看世子的唱词唱的都是些什么。”
她沉眸思索一瞬,迟疑道:“我记得禁军之中也是有候府的人的,通融一下,总是能办到的。”
就算她记错了,禁军之中总有她和齐王的人,怎么也得推一把,让这场戏唱下去。
只要他能唱好这出戏,世人就只会记得一个被奸臣逼上绝路的赤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