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了账,从洗手间折返回的时候,任苒已经穿好了外套,和田漾一起拿着手机二维码站在收银台聊天。
收银的服务员看见他,示意道:“这位同学刚刚已经买过单了。”
“啊?”田漾万分惊讶,“我们今天约出来AA的。任苒你把你发小的收款码发群里吧,我们转他。或者直接给你。”
“不用了,”晏知时淡淡说,“算我请的。”
田漾赧然道:“你后面才来,也没吃两口,这怎么好意思?”
“没事的,”任苒讨好地伸手,挽着晏知时的手臂,玩笑道,“整场消费由晏公子买单。”
这个笑话不怎么有趣,她从晏知时的表情反馈中看到这一点。
但是他让她挽着,没有在朋友面前让她难堪。
众人在烧烤店门口分别,有人直接打车走,有人去找附近的公交站。
等到人都散完,任苒拿手机打车时,晏知时默不吭声地转了身,沿街往前去。
“你去哪里啊?”
任苒大声叫他,见晏知时不回头,急忙取消了手机订单,小跑着追上去。
她多少知道晏知时心里不痛快,紧紧地跟在身侧,许久嫌他步子太大,又忍不住去拽他的袖子。
“你慢点好不好?”
“你吃饱没有?”
“再往前不好回去了,我来打车?”
“我把饭钱给你好吗?”
任苒跟得太紧没注意脚下,分神的瞬间趔趄两步,差点被立在路边分流人群的警示柱绊倒。
“晏知时!”她忍不住委屈,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晏知时的脚步停下来。
他转身看着她,没什么表情地说:“你逃自习出来,就是为了吃这么一顿饭?”
“什么?”
“有意义吗?”他冷冰冰地说,“因为没有人约束你,所以就这么消极地处理自己的人生,是吗?”
任苒憋了一路,早是满心的怒:“对啊,就是没意义!我就是为了这一顿饭。你觉得没有营养,也是你自己主动要来。”
“你希望我吃一顿什么饭呢?你希望来这里看到什么呢?我吃阿简的庆功宴去,你就开心了吗?”
灯红酒绿的街,四处闪光的灯牌,头顶熙熙攘攘的音乐,还有哪里传来的高谈阔论,把酒言欢。
他们对峙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
晏知时身后黑洞洞的楼梯里突然冲出来的一个女人,她似乎是不怕冷,又或许是酒精烧着脑子,不觉得冷。
女人穿着亮片的吊带短裙,露着玫瑰的纹身,骨瘦如柴。
她嘴里骂骂咧咧着什么,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啪—”地点上火。
女人被酒醉迷了眼,烟抽到半截,后知后觉地看见面前高个的男生。
她来了兴致,有趣地朝他吹了口哨:“学生仔,好帅啊。跟姐姐去喝酒不?我请你。愿意干点别的也行,给你免费。”
晏知时的脸色一下十分难看,偏偏这时,任苒很不合时宜地看着他的窘迫,“噗呲”笑了出来。
晏知时再次转身往前,任苒急忙小跑上前去牵他的手,为自己的幸灾乐祸甩锅道:“怪你长得好看嘛,又不是我叫她骚扰你。”
“你看,你又生气了。不是我的错误,你也要生气。”
任苒偏着头说:“你怎么总是生气呢?我除了你,还有其他的朋友,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从时间来说,我们玩得近也就是这一年多的事情。我在之前有的其他朋友,是不能交往了吗?你为什么要生气?”
晏知时道:“任苒。不会说话,可以先不说。”
而她正是兴致高昂,怎么懂得闭嘴?
任苒甚至做了理中客,反而开始教育他:“晏知时,其实你这样孤立是不对的。我带你一起,就是把朋友介绍给你,是不是好意?”
她言之凿凿地说:“你别对别人有敌意、有看法。你们对我来说,都是朋友。远近亲疏,没有分别。”
晏知时停下脚步,一点一点地掰开她紧扣的五指。
这是第一次,一个巴掌后的甜枣,失去了预设的用处。
也是晏知时第一次为她的装疯卖傻,觉得如此荒唐可笑。
他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远近亲疏没有分别的感情,你说出来自己信吗?”
“我说我为什么生气,你敢接吗?你能承受吗?”
路灯在正头顶的上方,照出地上两个椭圆形的灰色影子。
他修长的睫毛在下眼睑处落下阴影,看着她的唰白的脸色,笑了一声。
“任苒,你不敢。”
“你只是欺负别人,不能主动说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