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山间的雾霭还未散去,可儿就已经被段长卿叫下了床,迷迷糊糊地打点着自己的包裹。
段长卿在可儿住的那幢木屋旁边又盖了一个小木屋,叫完可儿起床之后,就立刻走回了自己的屋子。两间木屋之间原本隔得极近,段长卿担心可儿一个人夜里害怕,又特意把板壁做得很薄。若是可儿那边有什么异响,他立时就能听见。
可儿隐约听见段长卿正在那座木屋里和什么人说话,不禁好奇地凑了过去。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木屋背后,从一条缝隙里瞧见段长卿正背对这边站着,对面坐着的居然是个比自己还小的男孩。可儿很少见段长卿对人如此恭敬,不由得多看了那个男孩两眼。
男孩大约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有一张聪慧沉着的面孔,一双眼睛黑得深不见底,与他的岁数实在不太相符,身后还站着一个相貌堂堂脸膛发黑的中年男子,除此之外倒看不出来太多与众不同的地方。可儿听见段长卿语气异常恭谨地说道:“不知二位光临寒舍,有何见教?”
男孩身后的男子声如洪钟地笑道:“段郎名满天下,富可敌国,何必如此自谦?”段长卿摇摇头说道:“赵将军过誉了。我本山野之人,避世已久,早已不知魏晋。”段长卿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完全一样,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可儿却觉得他似乎有几分紧张。
可儿听说那个黑脸汉子居然是个将军,益发来了精神,索性把全身都贴在木屋的墙壁上偷看了起来。偏偏这时段长卿却往旁边挪动一步,刚好挡住了可儿的视线。那个赵将军却又文绉绉地说了一大堆话,可儿也听不甚懂,便觉无趣起来,又担心被段长卿发现了责备自己,就悄悄地走回到自己的木屋里。
就在可儿一边打呵欠一边收拾东西时,身后却突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说道:“偷听别人谈话可是一个危险的习惯。”
可儿吓得把打了一半的哈欠都缩了回去,转回头去时却见说话的是方才坐在段长卿对面的男孩,不禁拍了拍胸口说道:“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山精呢。”
“山精?”男孩那双英秀的眉毛往上一扬,随即一本正经地说道,“鬼狐仙怪不过都是用来哄骗愚夫愚妇驱恶向善的故事罢了,当不得真。”
可儿每晚都缠着段长卿给自己讲漂亮的男狐狸精一类的故事,闻言立刻不悦道:“你又没有见过鬼狐仙怪,怎么知道就没有?我师父说,故作老成的小娃娃最不讨人喜欢了。”
男孩显而易见地皱了一下眉头,用一种厌恶的语气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娃娃。”可儿见他对自己的话有反应,眼珠子一转便说道:“你知不知道,这间屋子原来就是狐仙住过的呢。”
男孩恢复了镇定的表情,只是冷冷地“哦”了一声。可儿在心里对他做了个鬼脸,脸上却装出一副神秘的表情,指着身后的铜镜说道:“每次月圆之夜,狐仙就会出现在这面镜子里。只要拿着她留下的胭脂盒许愿,就可以美梦成真!”说罢用力地眨了眨眼睛以示自己所言不虚。
男孩却露出嗤之以鼻的表情说道:“这种话只能用来骗骗你这种没什么见识的小孩子。”
“不信拉倒。”可儿出乎男孩意料地没有再坚持辩驳下去,反倒回过身去打包自己的行李,一边还哼着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乡间小调,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这样一来,男孩的好奇心反倒被勾了起来。他似乎很不满意可儿无视自己的存在,主动走到她身前说道:“你既然说这里有狐仙,那有何凭证?”
可儿在心里暗笑一声,故意犹豫了一会之后,才掏出自己收藏在枕头底下的那个白玉胭脂盒,万分珍惜地捧给男孩看。男孩看见那胭脂盒时,也似乎有些惊讶,随即却点头道:“做工的确非常精美。不过若是段郎送给你的,也不足为奇。”
可儿“哼”地一声把胭脂盒收了回去,赌气地说道:“你这样的人就算真的遇上狐仙,她也不会让你如愿。”
男孩有些诧异地问道:“为什么?”可儿看着他那双黑亮黑亮的眼睛和山红果一样的脸蛋,突然伸出双手,用力地拉住他的两边脸颊说道:“因为你这也不信,那也不信,实在太老成了!”
男孩猝不及防被可儿捏了个正着,立刻大怒道:“放事(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可儿用力地拧着他软和的脸蛋,一边笑嘻嘻地说道:“我是没见识的小孩子,自然什么都不知道。”
男孩不如可儿力气大,费尽全力也没能把她推开,疼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却又死撑着场面不肯认输。可儿见他如此有骨气,心中倒是佩服,便决定给他一个台阶下,稍微放松了手里的力气道:“你若是肯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放手。”
“不叫!”男孩用力地一梗脖子,一副“士可杀不可辱”的模样。只是他用力过大,可儿又没来得及放手,这下脸上的肉就跟要被活生生揪下来一块地疼痛,让他再也控制不住地流下眼泪来。
可儿一见把人弄哭了,慌忙放开了手,又唯恐被隔壁的两个大人知道以后找自己的麻烦,只得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