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风轻拂,月明星稀。
姜珏眼中含笑,在众人注视下缓缓走到宴席当间。
声音虽尖细,但极为摄人。
“今日各位莅临寒舍,某倍感荣幸,若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各位海涵。”
姜珏是待在先帝身侧时间最长的人,身份地位可想而知,如此客气的话一说出口,惹众人纷纷表示言重。
姜府的婢女和家丁端着今日晚膳出现,奏乐的乐师也逐一上台,宴席正式开始。
周子怡方才高调无理的行径再无人在意,几个女孩自知理亏,灰溜溜地离开。
看到周子怡才刚回去就被周家荣不留情面训斥的样子,谢迎夏忍不住笑出了声,言语间又有些许遗憾:“姜大人还是太好了,都未叫她难堪。”
听到谢迎夏的话,郁晚摇了摇头,拉着谢迎夏一边往家人所在的地方走,一边开口:“未叫她难堪,才真是难堪,这周家的面子可是丢了。”
皇权贵胄间相处,大多耍的是心计。
今日若姜珏在寿宴上对周子怡动怒了,那便是姜珏失礼,周子怡该骂的被骂了,周家反倒还好受些。
可偏偏姜珏没有表态,这便叫周家左右为难,周家荣作为一家之主,就算是作态也要亲自狠狠训斥女儿,而私下还得委身求得姜珏原谅。
这就好比宋昌河不会来姜珏的寿宴,周家荣为女儿向姜珏求情,那也是自降身份、丢了面子的事情。
宴席在一出出表演中持续着,一段琵琶奏乐结束,姜珏放下餐筷,儒雅地用方巾拭了拭嘴,再次站起身来。
他环视一圈,将手中的长佛珠一圈一圈环在掌心。
“某这辈子属实庆幸,先有先帝赏识,后有圣上重用,实在感恩戴德。”
姜珏的开场语颇为严肃,叫在场所有人都肃然倾听,“若要说遗憾那便无妻无所出,如今年事已高,不得不承认许多事情已是力不从心。”
他话语一顿,嘴角微微勾起笑,混沌眸子也敞亮些。
抬手按在霍彦后背上,拍了两下:“想必近来夜影司所成之事,在座各位多少略有耳闻,这一切某均无参与,皆由这个刚进夜影司的青年带领,着实替某分担不少。”
“深思熟虑后,某今日借寿宴的机会有件事要说。”
姜珏接过霍彦为自己斟的茶,将茶杯举起来,“某决定收其为义子,为其起字为怀瑾,意为怀至诚之心,瑾瑜自我,日后还望各位多多照顾。”
言毕,姜珏以茶代酒,将茶饮尽。
直到落杯,他这番话依旧还让在场所有人震惊着。
宴席鸦雀无声,仿佛一根银针落地,都可清晰可辨位置。
半晌,众人才从这骇然中回神,祝贺和称赞声不绝于耳,宴席恢复了热闹之态。
“我记得这人叫霍彦,无父无母入的暗卫营,被选进夜影司也就是春天的事。”
“他就是接连围剿数个土匪寨子的指挥军卫?”
“那可不,南埠富商强娶豪夺也是他主持的公道。”
“这人被姜大人收为义子,岂不是山鸡攀上了枝头?”
“诶,你说话注意些,姜大人收他为义子是何意?方才说自己年事已高又是何意?你如此出言不逊,到时候有你好受。”
周围褒贬不一的议论,一一入了郁晚的耳。
她故作镇定地抿了一口茶,眼神悄悄打量着不远处跟在姜珏身后,开始逐一向世家敬酒的霍彦。
刚刚那个议论者所说的话确实在理,姜珏方才言辞间无一不暗示着日后整个夜影司都会由霍彦统领。
为当今圣上办事,却不得圣上指挥,这是天大的权力,今后即便是她兄长所在的御卫司也要敬他三分。
且眼下霍彦还被姜珏收为义子,今后便可与各世家公子享同等地位,或是更甚。
“听说他谋略和武力皆为上等,也就是出身不好,命不好。”
“要我说他命好得很,你想想他是暗卫营出来的,若是在入夜影司前被哪个世家女眷瞧上,选为暗卫,这辈子就毁了。”
“啧啧啧,你这一说确实如此,等女眷出嫁,他早过能去夜影司的年纪了,还能出人头地被姜珏选中当义子?简直天方夜谭!”
周围人不断传来的议论如利刃般扎入心口,郁晚表情一僵,顿感呼吸不畅。
方才那些话让她真正意识到前世自己的任性选择对霍彦来说不只是耽误,更是灭顶之灾。
她想当他的情,偏偏自己早早就成了他无法避免的劫。
想到如此,她的脸因羞愧而涨红,拿着茶杯的手也不住打颤着。
这副失了魂的模样被身旁的郁广看到,关切询问:“媥媥,怎么了?”
“我没事。”
郁晚摇摇头,才刚想抬头向兄长勉强笑笑,就瞧见姜珏带着霍彦走了过来,慌乱之下打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