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嫁,这乃是大喜之事,虽不大光彩,但这位公主此前也是受圣人万分宠爱,出入仪制皆以嫡公主置办。
这宫中最多的便是闻风而动之辈,当初戴氏风光之时,礼部对她也是诸多孝敬,但眼下宫中最受宠的,乃是怀着身孕的刘美人。
这婚礼的旨意密而不发,只礼部一众官员得知,众人见圣人似有不悦之意,故而礼部一众臣工也不知这嫁妆以何种规格置办,还在讨论要让哪个倒霉鬼去窥探圣意。
那新上任的礼部侍郎,坐在角落,衣冠磊落、逸气轩眉,翘着腿闲闲地翻过一页书卷,疏离地开口:“一切从简,看得过去即可,务求快速。”
众人深以为意。
有位机灵的官吏拍手称好,这位可是楼阁老的孙子啊,楼阁老深得圣人信任,定是圣意指示。
退一万步来说,天塌下来有高的顶着,这位名声响亮,由他开口,定不会有错。
众人乐陶陶地开始准备,给他们的时间虽然不多,但庶出公主嘛,加上此次情况特殊,讲求过得去即可,众人也就放心了下来。
礼部郎中“咦”了一声,有些纳闷道:“这永乐坊的府邸,可也是薇安公主的嫁妆?有些超出规格啊,若是被御史台知道了,保不齐要参咱们一本...那蒋三公子去了御史台呢,这少年郎初上任,血气方刚,还有上回戴公子之事...咱们还是夹紧尾巴做人吧。”
说罢便提笔捉袖,要将其画去。
一旁的礼部令史赶忙阻止他,笑着道:“郎中,这乃是圣人的一番心意,已上承圣意,当今是过目过也批准的;这父女哪有隔夜仇,圣人还是疼爱公主的。”
礼部郎中丈二摸不着头脑,满脸惛懵地拿着手中的嫁妆单子,这下该如何是好?
金银细软都是明面上的东西,这嫁妆箱子里头是完全没有这些珠玉黄金的;他有些想哭,本来就所剩不多的头发更是岌岌可危。
他愁啊,拿着嫁妆单子在院中晃来晃去,决定找礼部最高长官,好好讨教一番。
礼部尚书摸着胡子,颤颤巍巍地拿起单子,时远时近,嘴中还念叨着:“哎呦,老夫的眼睛呦...这都写的是什么玩意儿?”
长江后浪推前浪,您怎么不告老还乡呀?
礼部郎中坐在书案前欲哭无泪,他在礼部时年已久,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勾得着侍郎之位,不成想他以为今年终于能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时,一个出身豪门的毛头小子横空而出,立马就蹦上了他梦寐以求之位。
他无奈仰天长叹:“时也...命也...”
一道颓长的阴影挡住了他,一把抽走他手上的嫁妆单子,来人扫了一眼,简洁地说了一个字:“可。”
随后优雅提起笔,笔势俐落地落下三个大字———楼逸桓。
片刻后飘然而去。
礼部郎中一拍脑门,成了!礼部长官签名属字,这事儿就算有人担着了。望着楼逸桓潇洒离去的背影,郎中觉得再没有比这更好的风景,这挡了他的升任之路的毛头小子,现在看来也是可爱异常。
礼部令史整理好卷宗,擦了擦额上的汗水,现在已近初夏,空气中水气闷热地让人喘不过气。他抬头望着天空,这一大早天气甚是晴朗,上朝时心情也好一些;然而现在不过未時,天边竟开始蓄起了云团,想来午后会下一场大雨。
他略整理了自己的衣冠,准备出宫,一旁的伙伴见他要出宫,便问了一句。
令史苦笑着答道:“几日未归家,内子气得都快要回娘家了,回去哄哄她。”
他自长乐坊快马驰至永乐坊,见一辆平头犊车停在小巷内,他下马敲了敲车壁,躬身尊敬道:“公子,一切妥当。”
“辛苦了,这几年劳你帮忙。”马车里头一道清冷的声音传来。
“公子哪里的话,当初若不是贵府出手相救,某的夫人也许就会在那场风寒早早病逝;某有幸,能得贵府资助束脩留在长安,还能拜入老师门下,如今能为您效劳,实乃某之幸也。”
“有劳,事成后定会让你平安外放。”
令史躬身退下后,犊车缓缓移动。
一身材颓长的男子淡声开口:“你那头可安排好了?不过我们的合作到这次便结束,答应我们的事可别忘了。”
“你们是在质问本官?你以为本官布这场戏布了多久?”一个懒散低沉的声音传来,语气中隐含长居上位者的傲慢。
“...”
“毛头小子们好生在自己的位子上吧,别节外生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