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杗再次醒来,已不知又过了几日。
她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在园中。这里虽天黑,园子却不受黑夜影响,什么都看得真切。
槐花盛放,泛着隐隐辉光。
公孙杗拿起软剑,在舞场间比划着不知练了多少遍的惊鸿舞。剑穗应如当年潇洒,她却再无当年激情。还未能将舞步收合,手中软剑就已飞脱进一旁的荷池,她自己也乱了脚,摔了个跌宕。
【还是不行。】她无奈踏过平桥,寻上池中沚,弯腰拾起挂破荷叶的软剑。明明与以前是一样的舞法,可却怎么也没以前的得心。这样的舞,倒不如半途弃了。
【杗。】
在她撑起身的恍惚间,公孙杗听见有个男子在唤她。
“谁?”
谁在唤她?杗收剑,回望,不见人,倒见着星辰沉入了园林,夜灯点上了楼廊。
“杗。”
这次,是女声。
望去声音的方向,是家主。她正打着灯,踏上了公孙杗所在的荷中沚。
她今的装扮是与往日不同。白织的垂领衫搭上高腰的石榴裙,这是不容易出错的利落打扮,但也是家主以往不会穿的艳丽色泽。
“你怎又没穿我给你那件红装?”公孙囱本来还很期待她穿呢。如果公孙杗穿了,那就像了……
公孙杗低头看着自己这身绫罗舞衣,踢了下飘摇的裙摆:“我这身不行吗?”
她这身舞衣可还是去年葬花期时,家主为她缝的。
【去年,葬花期……】公孙杗见着自己的裙摆,眼神犀利起来。
既已是去年的舞衣,怎会如此崭新。三三两两的记忆碎片里,她与谁一起去过河堤,手里的花球,又是谁给的。她到底忘了什么事。那件事,重要吗?
【杗。】谁在唤她。
“很好看,但,”是公孙囱,“我还是想看看你穿那身。”
“就算你这么说,红装也不能随便穿吧。”公孙杗面露苦楚:“那该是和红烛配来……”婚嫁的。
“你就当是为我穿的,好吗?”公孙囱些许是着急了,邀手向她,等待着。
她不明白,家主今晚为何如此不安,焦急,甚至有些咄咄逼人。
公孙杗将手搭在家主手中,面若游神,还未等家主握住自己的手,她说:“那家主带我跳一曲可好。”
这下倒不是囱抓住杗,而是杗抓住囱了。
“我舞艺退步了,家主带我跳一曲,往后,我定遵家主命。”
四目相对良久后,家主终于思虑好了,吭声说: “那,你可得谨记。”
公孙杗任凭她将自己领上水中池台。
这里荷花未开,只见青葱荷叶连成片。
就像以前一样跳,像我们初识时那样,以风为曲,花为谱,结伴与玄天戏游。
与幼时不同的是,其中一人不在青涩,不在含糊舞技来适应对方,两人衣裙一起飞扬,如花蝶振翅似的,惹人喜眼。
【哈呃——】
可惜公孙杗终是没能坚持到末尾。身心动摇的瞬间,她没能接上家主的动作,也坦然的接受了自己欲将摔倒的事实,不想再去稳身。
“姑娘。”幸好,她身旁有个公孙囱。那一舞最后的收尾,两人近身,将自身的重量都借于对方身上。
公孙杗只觉脚下轻,像是站在云雾里似的。
公孙囱:“这舞步,你可定要记住,不要忘啊。”
这舞并无特别,只是每次落脚的地方都有迹可循,一分一毫都像制定好的一样。
“这舞,是谁编的?”公孙杗问。
“算我们一起编的。”公孙囱顺势拉过杗的手,提起灯,将她拉下池台。
“是嘛……”
家主留给杗的背影,满是空虚。自杗有记忆以来,家主她就一直是一人。因为没有伴侣,她总被人念老姑婆。
公孙囱:“下次,记得披那件红装。”
“好,但是,”杗想问她:“家主既有一裳婚服,为何会独守在此?”
是时,一红蜻匐上囱手中的灯杆,不时扇动翅膀。
“可是为情所困了? ”
公孙囱接过杆上红蜻,留于指节上,反问杗:“那你呢?你还为情所困吗?”
那蜻蜓,是一种栖息在水边的蟌。
杗现在的记忆,停留在遇见白小生之前,现在的她不懂家主所说的“为情所困” 是什么,只能疑云的望着家主,望着那蟌,呆滞出声:“豆娘……”
那种蟌,俗称豆娘。
家主也不去解释什么,只是含笑着将手附到杗的面庞,说:“想不起来也好。你只要记得,你是我的姑娘,受欺负了,我会护着你的。”
结果那个“为情所困”的问题,就这么被家主打太极化解了,并未给杗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