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过晌午,何嘉等人便赶到了清丰县。
他并未直接上山,反而是带着葛全,转头先去了县衙一趟——有句话说的不错,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这清丰县衙真和山匪有勾结,那么先解决了这一茬子事再去剿匪必会事半功倍。
清丰县衙坐落在城内的最南侧,何嘉虽然已经对清丰县的情况有些了解,但是看见破旧的县衙时,还是不免愣了愣。
大门上朱红色的漆已经褪了七七八八,一左一右两只石狮子一个缺胳膊一个少腿,门旁杂草长了半人高,现如今都已呈枯黄色,应当很久无人清扫过,没有一丝一毫庄严之感。
衙门都是朝廷统一修建的,而如今面前这座府邸,倘若上面没有挂匾额,只怕是无人相信此处就是清丰县官员办公的地方。
何嘉叩了叩门,听见门内传来了一个极其不耐烦的声音:
“有事敲鼓。”
“兖州军司军校尉何嘉奉刺史之命剿匪,开门。”
伴随着门闩拔出的声音,一张谄媚的笑脸露了出来:“原来是校尉大人,快快里边请。”说话的人衙役装扮,头上的差帽歪歪斜斜,一副懒散状。
“你家县令大人可在?”
衙役忙道:“赵大人在后堂,小的领您进去。”
何嘉跟在他身后,径直进了县衙的后堂。
彼时,那个姓赵的县令端坐在公案之后,一身粗布麻衣,手上捏了卷《洛阳伽蓝记》,正读得津津有味。
听到声音,他抬头看了一眼,问道:“可是有案子?”
“大人,这位是兖州军校尉大人,奉刺史之名过来剿匪的。”衙役开口道。
赵广闻言一怔,忙放下手中的书行礼道:“清丰县县令赵广,拜见司军校尉大人。”说罢,他又满脸堆笑道,“大人要来怎得不提前知会一声,好让下官备个席面替大人接风洗尘。”
“接风洗尘就不必了,剿完匪我便离开。”说罢,何嘉眼神游离在他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麻布上。
赵广注意到了他的目光,有些尴尬的扯了扯领口:“让大人见笑了,官服前些时日坏了,只能穿着这身。”
堂堂一县县令,穿着麻衣办公,还真是前所未闻。
“无妨。赵大人不以物喜,清正廉洁,实在是为官之典范。”何嘉将“清正廉洁”那四个字咬的极重。
究竟是真的清廉,还只是做戏给他看?
对上何嘉探究的目光,赵广神色却并没有异样,只是朝他行礼道:“大人此言,下官万万不敢承担。”
见他言辞恳切,何嘉将心中的怀疑收拢几分。
“我此番来是为了少台山上的匪患,听闻清丰县一直深受其害,于是先过来了解一二。”
赵广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近些年来山匪的确十分猖獗,大人前来剿匪,是清丰县百姓的福分。”
何嘉问道:“既然山匪时常劫掠百姓,为何县里的衙役的不去保护百姓,反而任由其作恶?我方才进来之时,门口的衙役形状懒散,语气不耐,是这山匪太猖獗了,还是官府太无能了呢?”
如果说刚才何嘉的语气还是客客气气的,到了这句话,便全然都是诘问之意了。他虽没有明说,但想必赵广听的明白,这话实际上是在指责他玩忽职守。
赵广闻言只是苦笑一声,无奈道:“大人实在是不知,如今县衙门所剩的衙役不过十人,哪里打得过那么多山匪呢。他们懒散无状,的确是他们的罪过,待下官查明之后,必会好好惩治。”
何嘉震惊道:“为何只剩下了十人?朝廷有令,一县衙役不得少于五十人,若是边陲县衙则不得少于三十人,赵大人是这清丰县的父母官,怎么不张贴告示,招些新的衙役顶上?”
赵广脸上出现难堪之色:“不是下官不愿意招,实在是告示张贴出去了,也无人应答……”
何嘉仍是不解:“衙役算是个美差了,为何百姓之中无人应答?”
“衙役每月俸禄两贯钱外加十斗米,这些钱粮发下去,还不够一家老小的吃食,更遑论灯烛钱和税钱。如今当值的十个衙役孑然一身,家中并无妻儿老小,交了税,余下的钱全换成粮,也才堪堪活着。如此情形,哪个还愿意来这县衙里做什么衙役?”赵广说着,不禁长叹一口气,“如今这个世道,能有口饭吃,有件衣服穿便已经不错了。大人许是以为我身上这件麻衣不够体面,但若是放到了一般人家,这样的衣服也是要补了再补,补不上了便用稻草糊上才能穿出去的。”
他说到动情处,竟别过头去,伸手抹了把泪。
“下官失态,实在是罪过,罪过。”赵广收敛好了脸上的表情,“百姓不愿,我们这些为朝廷办事的总不能逼着他们干吧。”
何嘉被他说动一二,可心中却仍然有疑虑。
他先是安抚了他几句,才继续问道:“那为何不上书郡府求援?山匪作乱乃是大事,清丰县所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