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欲晓,晨光熹微。
雄鸡一声天下白,寅时不到,清丰县的百姓便纷纷醒转,透过窗子向外望去——又是一个大雪天。
何嘉敲响县衙大门的时候,头顶和两肩均落了一层厚厚的新雪。
“给老子开门!”
伴随着木门移动的“嘎吱”声,今日迎接的衙役见到他的脸愣神了片刻,旋即朝后堂嚷去:“校尉大人回来了!”他干笑了两声,又道,“昨夜赵县令说您被山贼虏去了,小的们找了半宿,大人没事便好,没事便好。”
何嘉没时间在这里和他扯皮,径直进了后堂,看见赵广那张脸的时候,心里顿时像被泼了一桶火药,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拳便砸在了赵广的面门上。
赵广“哐当”一声跌在地上,倒是没喊痛也没叫人扶,自己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旁边几个衙役见此情形都被吓了一跳,心道这好端端的怎么突然打上人了?
赵广摆摆手:“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校尉大人讲。”
等到堂内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的时候,赵广不急不恼,反而恶人先告状:“校尉大人这是去哪了,叫下官好找。”
何嘉脸色铁青:“我去哪了,你不知道?”
赵广面色不改:“下官怎么会知道。昨个大人匆匆进了县衙,下官已替您安排好了住处,谁知校尉大人不知有什么事情,竟瞒着下官带着部下离开了县衙,等下官反应过来的时候,大人已经失踪多时了。”
何嘉冷笑一声:“你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干净净。”
“大人想必是劳累了一夜,不如先去客房休息片刻。”
“官匪勾结,可是大罪。赵广,你怕是不想要你全家的性命了。”何嘉瞪了他一眼,厉声道。
赵广脸色微变,语气却仍然平静:“大人别是在外头冻糊涂了,什么官匪勾结?这样的罪名小人是万万承担不起的。”
“不承认没关系,”何嘉冷笑一声,“等到抓了少台山上那群恶徒,再来惩治你也不迟。”
“校尉大人,凡事别说太满。”赵广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想再隐瞒,“有我在,这少台山上的匪,你怕是一个也清不了。”
“赵广!”何嘉怒不可遏,“你堂堂一县父母官,和山匪勾结,祸害百姓,作恶多端,本官身为你的上官,且手上有刺史亲印的剿匪文书,现在便可以干扰公务为由将你就地诛杀!”
赵广嗤笑:“要让校尉大人失望了。”说着,他从身后的书案上拿起一张纸,“昨日早晨,刺史大人亲自给下官传令,要下官协同何校尉剿匪,且共摄一职,只怕是大人杀不了我了。”
所谓共摄一职,意思就是赵广现在和他共同协理少台山匪患之事,自然在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官职也就平起平坐了,这样一来,何嘉就没办法为难他。
可他们是昨日下午才赶到的清丰县,李章又怎能未卜先知,在早晨的时候提前传了一道这样的令?
何嘉猛然想到,他第一次来少台山的时候曾去清丰县一家酒肆里吃了趟酒,想必就是那个时候,赵广便已经有所察觉。而李章也必定私下要他盯紧自己剿匪的动向,否则这道信笺不会如此及时。
李章这个老狐狸,只怕是早就计算好了,倘若他和葛全两个死在少台山,纵使萧云峥长了八条腿也赶不回来,那么年前的时限就一定无法完成。倘若他们两个没死,有这道信笺在,赵广便可以明目张胆的干扰他剿匪,事情也同样做不成。
“把我们带到少台山上送到匪窝子里去,是李章要你做的吧。”何嘉寒声问道。
话已至此,赵广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不错。校尉大人,剿匪不成,暂且丢不了命。上头有刺史一座大山压着,原本萧将军愿意老老实实的递了辞呈还了兵权,还有命可活。但他过于固执,不愿意选刺史大人给的退路。何校尉是个明白人,如果愿意帮刺史大人一把,以后参将的位子便由你来坐了。”
何嘉的手紧紧握在腰间的佩剑上,突然想起临去剿匪前,萧云峥对他和谢洪说的话。
“此番剿匪,虽是李章为难之法,但我原本也有托词可以拒绝。然年关将至,百姓只能缩在自家门庭中,更有些人家被山匪所劫,以至妻离子散,风雨飘摇。兖州已经不知道过了多少个这样的年了。如今我手上有兵权,他李章为了排挤我硬生生的下了这道剿匪的令,这很有可能是百姓唯一一次能够避免山匪侵扰的机会。我若置之不理,才是真的成了和他李章同流合污之辈。”
何嘉记得,萧云峥说这话的时候,神情坚毅,口中字句掷地有声。而他亦是愤慨万分,决心倘若匪患不平,便和萧云峥一同掉脑袋。
记得数年之前,他初到军营的时候,还是个体弱多病的草鸡。他受同营将士排挤,在军中饱受欺凌,甚至起了当逃兵的心思。当时还是个千户侯的萧云峥已经在战场上杀敌四方,可私下里却是个极其心细之人。萧云峥不知怎得发现这件事情,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