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的小虫摆到锦雀的面前,摸了它头上的细羽,示意它吃掉。锦雀不情不愿地吃了一只,馋虫却被勾起,便不再停了。
小儿的眼睛也不再漏水,只温柔地观摩它的吃相,看得仔细,饥火被无声无息地淹没,仿佛有了力气。
他蹒跚而起,步履缓慢地走了出去,园内花木广布,四时有盛景可观,他昏聩着脑袋,依稀记得屏架下的五色蔷薇,花开时清气满园,灿烂得不可一世,因谢峰亦架竹篱引其攀附生长,花叶肆意而发,盛了一夏。
其余的奇花异木,小儿都不识得。
他捡了一只半青破皮的果,抬头看去,压弯的枝头上累累可观。此园仅此一树有果可结,熟的是最顶端的几颗。
等它们熟尽落了地,他终得一尝,唇齿间甘甜极了,他慢条斯理地啃完,笑得心满意足。
蝇虫光顾腐尽的果肉,不久便自行盯上一个大活人,小儿拍啊拍,总是赶不尽。
当他的手被另一只清白干净的手牵开时,他才惊觉自己的脏恶之处,一如破烂家什衬在万洁之上,他慌忙抽出,不想那少年有些大力,轻轻握住,对方已无挣扎的余地。
少年对上他恐惧的眼,未作反应,开始沉稳有致地清理他身上腐疮,弄了个大概干净。
这干净又面瘫的少年突然呲牙一躲,捂住了脑袋,却一反手便捉住了欲要躲藏的锦雀,锦雀惨兮兮地被他拎起脚倒提起来,挣掉了几片绒毛。
小儿险险接住他抛来的死鸟,他慌不迭地朝它连连吹气,攥着鸟身晃来晃去,它耐着恶心偷偷眨了眼,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恐来者不善。
少年不急于收拾自己的竹箱,这边欲作解释:“常年行医的毛病,看不得那些脏东西,二位见谅。”
“在下今日来此,是收钱办事,代为驱邪。”
无人接话,空气凝滞。少年约莫眼前人是哑的,鸟也是哑的。便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人道……话说他也着实算不得人,你家邻人道此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皆为精气所结。”语毕,他伸手去扶那粗老树干,触及刹那,老树由根至冠寸寸化尘,了无形际。
小儿身子一凛,死死抱紧怀中鸟。
鸟儿的毛支楞着,几欲呕血。
少年察觉,医者仁心复萌,他不失温柔地抢下鸟儿,顺了顺它颇不服帖的毛,举起凑到耳边,细细听诊。
听罢,他堪称阴险地抿起一抹笑,抬手一指掌中雀,冲对面木头桩子似的人问询:“小兄弟,这个老东西,哼,少说也有五百年岁数,先前可知?”
小儿木然地看着他们,不作回应。
少年早知如此地盯了他片刻,然后目光不再停留,他余光发觉了一道狠厉的眼神,有随时豁出命干的狠劲儿。他不甚在意,随手将蓄势待发的小雀扔回小儿怀中。
“所幸,那人没几个钱,我也只捡浅祟驱,你们小命暂且无虞。”少年说时背起行囊,便头也不回地走。
身后亭台楼阁草木苔痕,随他脚步消弥,复成村舍前后的野草荒途。
小儿被锦雀拖出十余步,灰扑扑地趴在地上,雀儿放开这个累赘,振翅直奔少年的皮肉,凶狠扑腾了一阵,少年赶苍蝇似的驱赶,未管破皮流血的地方,继续大步往前迈。
锦雀气得飞不动,重重砸落在地上。
小儿惊慌地目睹身后一切,只觉天昏地暗,血脉欲断。
地上锦雀原地打了几转,气急败坏地嘶鸣,随后渐渐安静。它懒懒化人,貌殊丽美绝,化人后黑豆样的眼珠亦化作熠熠神采的美目,美人含笑望着少年临风俊朗的背影,声声悦耳:“公子,公子且等一等。”
少年耳朵也聋了,未曾听见。
美人面色愈沉,如风雨欲来,她飞奔过去,对其连拉带扯。
“站住,莫再拱了。”
“您行行好吧。”
“你够了!你好生瞧瞧我们家,竟会穷过那穷鬼?我也掏钱,我要驱了他。”
“道长,别走了,求你……”她抱住少年的双腿,死也不撒手。
少年缓缓低头,只看着地上赖皮狗一般的两个,那新追上来的病鬼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还真扯住了自己。
少年淡哂,垂眼看了他,又扫过雀儿那张美如仙的脸,视线停留在前方,随即下了狠劲儿,挣脱二人,径直走去。
他们还是追了上来。
少年摇头晃脑,颇为不忍地叹息:“人家也是个痴绝的鬼,说你们挡了它归家的路,挡了几百年,它耐性算是不错呢,这才翻出身家来雇我一雇,莫叫我为难,你们各让一步,我不为难了,你们性命可保。”
追赶他的人不依不饶,抓他的手抖得厉害,手劲却大得出奇。
少年耐性耗尽,随意踢开他们。
雀儿无恙,小儿的胸腹里却发出了破败的声响,他禁不住踢来揍去。
厉害的法师颇为无情,他再也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