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不上。
疾风中的秋草有着坚韧的根须,分不清是黄是青的颜色,粗砺的草丛簇拥着他的身躯,挡了些乱石飞沙,然而他的眼睛还是深深刺痛,他绝望地看着荒芜天地无休止地蔓延,取代了他的归宿。
血液温热粘稠,滋润了久旱的土地,他轻轻嗅了嗅,新鲜的血腥气味铺天盖地地涌进了鼻腔,他在这样避无可避的气息中渐渐放松了躯体,灵魂在飘摇。他努力半睁着眼,遥远处听到了长戈和万人在风中厮杀,血气的腥甜随风而来,将他同风笼罩。
瞳光熄灭前,雀儿出现在他模糊的视线里,她急得不得了,对着他又摇又拍,眼泪如雨,纷纷落在他的脸上。他总也不明白,眉宇间的锁化不开。
雀儿颓然地坐在他脚边,哭了许久,最后哭累了,抽抽搭搭,总不停歇,她抬起衣袖擦眼角,发现已经没有了眼泪。
少年法师忙活完了,朝着这边信步走来,风姿清雅。
雀儿对他伸出的手视而不见,可他颇不识相,碍眼久了,她冷着眼狠狠抓过,死命咬了下去,牙口不错,啃地咯吱有声,少年见她这姿势不怎么舒服,于是蹲下身来让她好生咬,她恨意昭昭,啃了满嘴的血。
少年缓缓捧了她那张变得十分狼狈的脸,借她衣袖,替她好生擦拭了一番,只见容颜依然明丽。
他为她留了一道门,一处院,便了无影踪。
雀儿在四下荒怖的夜色里独自杵着,感受着漫漫土地上腐败与新生的气息深深交互,她嚼着青草杆随意躺下的时候,看见了比以往更晴朗的天空,星辰们活生生地闪烁。
直到头顶蔓来了浓重黑影,她仰头张望,冲他咯咯地笑了起来,直道他果真非人。
小儿安稳地听她讲这些话,一知半解,因为除了被谢峰称过几回怪,不曾听过妖鬼之谈。
雀儿一骨碌爬起来,目光灼灼地望着他,而他也未显出羞涩。
“你是谁?”她问得动情,双眸亮比北辰星。
小儿低头细想,旧事慢慢浮上心头,良久后方得出结论:“还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雀儿从疑惑中走出,撇撇嘴,甚想啄人。
小儿这边已凝神片刻,他敛了气息,轻声说道:“你听。”雀儿侧头细听,初以为野猫吟叫,再听像是婴孩啼哭,只是耳边风烈,哭声一阵阵地随风飞舞,总也逮不住,她这便阴笑,故意发了幽绵的声线,似要吓吓他:“听见了,想是无主孤魂罢。”
他随声音走去,最后攀在墙头向外张望,果看见那哭声凛冽的孩子,在靓妆妇人怀里两脚拼命踢腾,只恨不能将瓦顶哭飞,雀儿歪了脖颈,也是无奈地堵住两耳。
她见他不惊不惧,不烦不恼,听得津津有味,自己却早已忍受不住,撤下墙头,只是依旧观察了他的反应动作,她慢生生地爬下,但见他头也不回。
她见他是无情无义,对她熟视无睹,跑开几步,冲着他的侧脸喊道:“臭小子,既然我们不是一路人,就此别过了。当真别过!”
她气鼓鼓地憋了许多闷气,摆手要走,墙头上的人这才有了反应,回过头来,她见他不知何时已泪痕满面,惊得后退两步。
小儿抬手一擦,新泪又落,似乎是不绝的泪水,他却挤出了一丝笑,问道:“敢问姑娘,此地是何处。”
“是灵州。”她睁大双眼认真讲道。
他点点头,随即不再言语,翻身便往里头闯,雀儿慌忙蹿过去,死死拉住他的脚:“傻小子,怎可乱闯。”
他的头垂在高墙之外,锦雀只听见他哭爹喊娘,哭得撕心裂肺。
她的手不知不觉地放松,小儿结结实实地摔了下去,哭声戛然而止。
她垂首蹙眉,脑袋里噼里啪啦地思想。
小儿趴在荒野里,微弱□□,再睁眼,荒草白烟,星辰寥落,他好像做了一场梦,梦醒了,眼目所见,依然似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