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小东家心血来潮学经营,从江北倒腾过些棉花。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这棉花没法拿出柜台跟花花绿绿的丝绸同等售卖,崇雅绸缎庄也没能完成经营改进。
冯掌柜有些不太好意思:“云娘子,不是新棉要吗?老朽能做主全都给你。”
不是新棉也成啊!
不是新棉能弹啊!!!
虽然可能是老套子,然而严冬将至,云姒华在脑海里疯狂呼唤她和全家小崽们的棉衣,看向冯掌柜的眼睛里都透着亮,表面还是压抑下去翘高的唇角,道:“那也成,我将棉花套子提走自行处理便是。”
“好,那敢情好,”冯掌柜此时已经笑应了,脸孔难得由阴转晴,他解释道,“虽非新棉,也不是老套子,就是没卖出去的东西,马九,推车去取!”
推、推车?
搞这么大阵仗,这不由使云姒华微微抬高眉眼,就见马九已利落地抄起院内最大最宽的一辆双轮板车:“得嘞,走吧伙计们,抬走腾地方喽!云娘子你可不知道,东家这棉花占了库里老大片儿地方,又不能自家拿出来取用,每回上货都嫌它碍事,今儿个可算倒腾出去了!”
有马九嘴替过瘾,伙计们各自咽下对小东家的吐槽,你一包我一包,接力从库房给云姒华往板车上面搬棉花,直到搬满规模壮观的整车。
云姒华已经看傻眼了:“这些棉花……”
堆、积、如、山。
冯掌柜递给她个“赶紧拿走”的眼神,务必得趁他那小主人没想起来这档子事儿,赶快处理了眼不见为净,否则他知道是要闹的。
临走还给云姒华嘱咐一声:“对外可千万别说棉花是拿云锦换的,要说你买走的啊~~~~”
云姒华嘴角微抽,此前她仅仅是在言语间听说过这崇雅绸缎庄的背后主人,分析那人可能年纪不大,事事由老掌柜扶持着。现在听伙计们谈论东家时,那抱怨之中透出来的,反而是语气亲近,估计是个纨绔二世祖吧,她不由心底多出几分好奇。
但也知不该打听,从后门出去,马九推起板车:“走喽。”
一大车如山般的棉花缓缓挪动,云姒华看着那棉花,看到的仿佛是自家棉袄、棉被、棉鞋……必定还有多余的棉花,再用不完,就给俩最小的做两个棉帽子,二娘三娘再做件蓄棉的小衣。
云姒华想着那嘴角就扬起来,其实相处久了,她发现自家这几个娃都不熊,哪怕四郎也都是在她能容忍范围内的淘气。
前世云姒华事业运道上佳,国家级非遗传承人,研究所高级工艺员,她带着云锦作品,出入场合皆为工艺博览会那般的盛大场面,行业顶尖,看似风光无比。
然而父母早亡,生平未婚,她婚姻家庭两方面较为坎坷,她此前并不知遗憾,但现在跟四个孩子住在丝织坊,反而住出了以往不曾有过的温情。
——铛!
——铛、铛、铛……
这声太过突兀的锣响,敲得空气都在微微震颤。围观百姓们嘈杂声戛然而止。
云姒华同时顿住脚步,声音来自斜对角的薛氏绸缎庄,今日开业典礼,人群跟板车将她挡得密密实实。
她听见薛蒙敲打铜锣当啷当啷地嚷着:
“比一比瞧一瞧,绸缎庄喜上新绸料,百年薛氏老字号,永安百姓都知道!”
“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百年薛氏老字号!”
“各位走过路过的父老乡亲,你来过我这薛家绸缎庄,穿上我这匹好料,断是再也看不入眼别家的料子……”
有原身的记忆跟薛家姐弟几个的情绪感染,“薛家老字号”这几个字刺进她耳朵里,带来针扎般的异样感。
她再站得久些,这种感觉传遍了她的全身,使她看见不知情进店购买绸缎的人们,就会想起薛二娘子那声委屈的控诉:“这个薛氏绸缎庄是假的。”
假的真不了。云姒华想。
她如今跟崇雅合作,打得主意,也就是用云锦挤垮薛蒙这冒牌绸缎庄的生意。只是她现在缺人手缺得太紧,有技术有销路,唯有出货出得慢些。
薛蒙扯开那富有侵略性的公鸭嗓门继续嗷嗷。锣鼓队喧嚣,持续的吹拉弹唱声,使得门外聚了一层又一层的人。越发衬得崇雅绸缎庄外门可罗雀。
崇雅客流量不行,小东家不经事,老掌柜经营方法不行,自己那云锦何时才能卖得出去?
云姒华暗暗忧心。
板车穿街过巷,她的身影穿过人群,满载货物的板车吸引了乞儿们的目光,几个小乞丐望向云姒华,蠢蠢欲动起来。
“姊姊留步!”
云姒华警惕地望向他们。
旁边马九将腰杆一挺,有这么个成年人在,小乞丐们必然不敢发难,只是他们饿得狠了,云姒华观察,天冷,这些乞儿嘴唇白中带青。
为首的乞儿手脚纤细,袖子裤管全都短了一截,灰扑扑的小脸儿却不带怯,像是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