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滚惊雷划过天际,夏季的雨来势汹汹,地上片刻汇出一窝窝洼水。苏向宁以手做檐挡在额前,地上洼水飞溅,她脚步慌乱,寻了半天总算是看到一角屋檐下还能容个人。
雨水顺着屋檐做了水幕,淋淋沥沥砸在地上。看势头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苏向宁手指覆在腰侧,摩挲着那把匕首,眉目微皱。
“阿嚏——”
“小姐靠近些,夏雨虽柔缓,风却不认人。”
苏向宁偏头,隔着帷帽的薄纱,看到一个模糊的美人。面纱挡去大半面容,眉间自带三分愁,明眸又添娇媚,任由身边的大丫鬟把她抱紧。
察觉到苏向宁的目光,女子定了定眸子,冲她弯眉,苏向宁一顿,略略伏身算作回礼。
“雨势越来越大了,怕是要让哥哥等上一阵子了。”女子回头和丫鬟说,声音轻软,似四月的槐花,带着甜润。
那小丫鬟面露嫌弃,不屑嗤笑:“等便等罢,铺子里的活,也要女子做庄。”说着,把顾知韫又揽紧几分。
苏向宁收回目光,发觉嘴角一时竟勾不出笑意,心底像压了块巨石,惹人发闷。
她垂下眸子,盯着鞋尖,手覆在腰侧,摩挲着那把匕首。
半响,她听到身后似有脚步声,接着肩头一重,那道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姑娘都快要站到雨里去了,快进来些。”
苏向宁心口止不住起伏了一下,而后轻声道谢,往后退了几步。
“听姑娘口音,不是当地人吧?”
苏向宁手指按在匕首上,这一年她苦心学习北宁的官话,已是到了邻里都分不出的化境。
如今不过几字,她就能笃定自己不是本地人,身为女子却有男儿的能力,可叹一句“手握针线绣活形,手握笔剑灭鬼神。”
苏向宁淡淡一笑,遂解释道:“近日刚到锦都,姑娘好耳力。”
北宁国正逢兴旺亨通之际,不乏有各国人慕名而来包揽生意、学习技艺,遂外乡人并非异类。
“待的久罢了。姑娘若是有摸不着的路,不妨与我说说。”顾知韫弯着眉眼,安抚似地拍了拍彩云覆在胳膊上的手。
苏向宁略一迟疑,轻启朱唇:“在下想寻间当铺。”薄纱挡去她眼底的波澜,那女子眼里划过的困惑却无处遁形,苏向宁嘴角挂起一抹冷笑,惋惜道:“在下盘缠用完,只得割爱了。”
说着这会子话,菲菲雨线已细如丝,街上开始有了行人,吆喝声、叫卖声、谈话声,满耳嘈杂。
但是苏向宁还是听到了小丫鬟对主子说的话:“小姐!奴婢知您是个热心肠,可是也要分势头不是,怎的连对方脸都没见过就应承下来了,到时若是遇到了险境,你我两个弱女子,可怎么好?!”
彩云丫头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顾知韫讪讪低下头,觉得自己行事确实鲁莽了。
苏向宁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她轻轻撩起薄纱,冲顾知韫冁然一笑,道:“姑娘莫怕,我不是坏人。”原来并非是黑心之人,人家对她善意盈满,她自然交心相对。
薄纱轻启那一刻,雨丝与呼吸一同定格。顾知韫眸中映出个宛若仙人的娇娇女子。
她泯然一笑,偏头对彩云戏谑说:“得亏这位姑娘不是北宁人士,不然这‘锦都第一美人’名号怕是落不到我头上了。”
“二位小姐各有千秋,都和仙儿似的。”
“就你嘴甜。”顾知韫抬指轻轻戳了戳彩云的额头,走到苏向宁身前,欣喜道:“真是缘分,我家开了店当铺,我正要过去。”
苏向宁又起几分戒备,但脸上还是笑意盈盈,任由顾知韫挽着自己的胳膊,随着她的脚步跨过潭潭水洼。
直到瞧着带了“聚本行”三个龙飞凤舞的匾额后,苏向宁暗暗松了口气,但是衣袖下握着匕首的手仍没有松懈。
进屋后,顾知韫撩起拢帘去了后厢房,苏向宁得了空,她端起彩云递来的热茶,随意地打料着这间铺子。
不算大的铺面,三面墙角几乎围满了镂空的百宝柜,只抠出一块儿门板大小的地方通往后厢房。百宝柜层层分明,摆着各式各样的物什,百宝柜后面立了数十个紫檀浮雕莲纹顶箱柜,店里有两三个跑腿的,两个朝奉都在忙着和当家讨价还价,旁边的票台正埋头苦记,也不知道记了些什么。
“兄长,你快些出来。”顾知韫半撩的拢帘挡去苏向宁一半视线,只听她语调娇弱,含了些嗔怒。
“莫催莫催,这笔账有……”低沉的声音听出了些宠溺,只是一瞬,就含了些怒意“云云,你莫要拽我!”
拢帘又被撩起,顾知韫取了面纱,眉眼弯弯从厢房内拽出男子,淡青色对襟窄袖长衫,远眉入鬓,眉眼柔和,比顾知韫少了那三分愁。
“宁宁,这是我兄长顾知奕,字子眇。”
“兄长,这是我新结识的朋友,苏向宁。”
苏向宁朝顾知奕微微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