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
跟围棋不同,象棋是执红先行。
她低着头,不露声色地扫了顾逢朝一眼,然后踏出第一步——红色纹路的“象”移至“将”前两步位置。
象五进七,
双象走闲。
顾逢朝皱了皱眉:“少平从前似乎没有这样的开局。”
意料之中的问题,徐泛笑了笑,拿出准备好的腹稿:“主子有所不知,您云游这几日,泛将您的棋谱手札反复研读,自认从前的大局观不够,一味横冲直撞,如今才取用了保守些的下法。”
怎么跟顾逢朝下这盘棋,是她穿书过来的第一天就开始想的问题。
她毕竟不是原主,无论怎么模仿原主的棋路,总会有不对劲的地方。
索性,反其道而行之,走跟原来完全不同的路子。
徐泛依稀记得,业内某位大佬曾在交流大会上曾经说过,深度访谈第一步——打破预期!
顾少主点点头,表示赞赏:“不错,知不足便是有进益了。”
言罢,移了个“車”,将她的“車”吞掉。
这一步同样在意料之中。
她看棋谱的时候就觉察到了,顾逢朝这人性格古怪,不喜欢棋盘上留太多强攻击力的子。
真是一个平稳的开场,徐泛慢慢放下了提着的心。
……
随着棋盘上风云变化,她逐渐感觉到了顾逢朝的棋路不一般。
看这人下棋就像是看一个花甲老人跳迪斯科。
一会儿四面出兵,飞刀乱走、杀气腾腾;
一会儿一步一个定式,神似公园老头打太极。
厮杀了一刻钟后,在顾逢朝清兵线的猛烈攻势下,徐泛这里只余下了些“老弱残兵”,有攻击力的无非一个找不到“炮塔”的炮,以及陷入包围的两匹“马”。
挣扎片刻,徐泛投子认输。
“少平果然是进益了。”
徐泛抬头,看见顾逢朝眼中流露出的赞赏。
“从前少平与我对弈,不曾撑过半刻。今日竟然能打发这么久的工夫。”顾逢朝揉了揉眉心,像是方才的对弈损耗了不少心力。
他伸了个懒腰,又如严师一般兢兢业业地提点:“回去多看看那本《船山棋谱》的后半卷,前半卷你已学有所成,只是在收拾残局上仍是初出茅庐的水平。”
“泛必定勤学苦练。”
徐泛微微抬头,打量起眼前的男子。
顾逢朝方才云游回来便被顾丞相叫来鹿鸣宴,眉间的疲惫难掩。
他下完了这一局,像是整个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开宴前便一直躺在贵妃椅上,眯着眼,半梦半醒。
徐泛坐在一边,只能对着棋局发呆,有些无所适从。
幸好,顾逢朝也只是眯了一小会儿。
“少平,将最上头那本书拿下来,给我念念。”他指着书架。
临近开宴,顾逢朝从贵妃椅上坐起,强打起几分精神。
徐泛踮起脚尖,刚好够到。
取下一观,扉页上四个大字,让人大跌眼镜——《相府娇宠》。
她忽然想起顾逢朝桌案上放着的诗画和棋谱,郭熙的论著《林泉高致》,全书讲述画山的三远——平远、高远和深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
那是何等的高山流水。
再看面前色彩丰富的小话本,忍不住嘴角一抽。
顾逢朝这人……真是雅俗共赏的集大成者。
徐泛故作镇定地朝顾逢朝瞟了一眼,收到了主子肯定的目光。
从他折了角的那页开始念:
“上官燕燕转身,欲夺路而逃,却被一个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那人一把拉住她,将她压在了城墙上,沙哑低沉的声音直击她柔软的心,
‘燕燕,你招惹了我,就别想逃。’
竟然是顾……”
徐泛抬头,见眼前男子双眼炯炯有神,很是专注地看着她。
于是安心往下念:
“竟然是顾丞相。
上官燕燕慌了,她黄鹂般清越的声音开始颤抖,‘顾及棠……你我已无瓜葛。’
‘燕燕,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自你答应白家婚约开始,我便已死心!’
顾及棠冷笑一声,掐住了上官燕燕的细腰,咬住了……”
“咳咳……”代办鹿鸣宴的酒楼掌柜咳了几声进了雅间,耳尖通红,“顾二公子,相爷方才传话来,今日朝中有事,恐怕一时半会儿来不了了,吩咐今日事宜由您接手。”
顾逢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又给自己倒了杯热酒,转头看向目光呆滞的徐泛,笑道:“接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