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将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拉得老长,桐雪蔫头巴脑地跟在黑狐狸身后,思索着自己到底哪句话惹毛了这只黑狐狸,下山这一路,他一直板着张脸,一句话也不与她说,而她说的话,他也不回答,像块会行走的木头一样,让桐雪有些窝火。
刚走到山腰下,就看到云木焦急地跑过来,目光在他家主子身上扫视了一圈,大约是没看到有什么不妥,这才放心下来,随后立马朝其身后的桐雪看去,神情无比复杂。
桐雪呆立在原地,对云木那并不友善的目光表示不屑,随后负气般越过二人朝前走去。
云木望着自家主子,略显迟疑:“公子……”
“不是她。”简短的三个字却夹杂着无限复杂情绪,听得云木又疑又忧。
“不行!只要我老婆子还有一口气在,你们就休想在我儿子身上动刀子。”是打铁匠老田的母亲的声音。
“你是个死人啊!人家要剖你男人身体,你也不说句话,真想让我儿子九泉之下不得安宁吗你!这个贱妇……”这恶毒的话正是对老田的妻子田嫂所说的,而那柔弱可欺的田嫂听了此言却一句回嘴也没有,一直忍气吞声地任由她的婆婆指责推搡。
府尹急得满头是包,他已劝了这么多日,还是没有结果,仵作们在老田尸体表面一无所获,就等着剖尸做进一步检查,可如今田家人连进都不让进了,纷纷堵在门口,除了田妈田嫂二人,村里的亲戚都被叫了来,通通围在田家门口不让进。
里长对此也甚是无奈,雾山村人历来守旧,信奉逝者尸体不可毁伤,视为对死者的尊重,也是为了让其泉下能够安宁并可顺遂转世,故而尽管他也在帮劝,但始终为照顾着田妈的情绪,不敢太过强硬。
“公子!”府尹神色慌张地望向人群,一双老眼仿佛就要落下眼泪,如遇救星一般。
众人抬眼望去,只见人群外三人正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人长身鹤立身姿挺拔,一身黑色贵气巍然。
府尹跌跌撞撞地跑到跟前请罪:“公子,这这这……都是下官无能!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了呀!”
村里的人都晓得桐雪有一位精贵的病人,只是少有人见到过,原以为必是个病弱不堪的富家公子,却不想竟是这样气势凌人令人畏惧的模样,一时间田家的亲戚都不敢再作声,生怕一不小心就得罪了贵人。
田妈见状,也知形势不妙,可到底死的是她儿子,作为一个母亲,她没什么可怕的。她双目直视着公子,慢慢地往前走,丝毫没有畏惧,田嫂连忙拉住她,却被她一把甩开,她走到公子跟前,仰头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逼问:“大人,是您要剖我儿子的尸体吗?”
这直白的逼问听得众人为其捏一把汗,府尹也惊恐地闭上了眼等待着承接贵人一怒。
“不错。”他平静地道。
众人大吃一惊。
可他的平静却一下子刺痛了田妈,她对着公子大吼:“我儿子已经死啦!你们为什么还要在他身上动刀子啊!他会疼的啊!那得多疼啊!”
公子一脸平静地问:“你不想知道他因何而死,为谁所杀吗?”
这样的话里长劝解她时已经说过无数遍了,可她哪里听得进去?她双目通红,绝望而悲痛:“我想!我要知道是谁杀了我的儿,我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啊!”彻骨的恨意被宣泄出来,在场之人无不同情到落泪。
田妈颓跪在地上,苍老憔悴的面容满是悲惘:“可是我的儿啊,他已经死啦!我没有儿子了,他怕疼啊,他从小就怕疼啊,大人,我老婆子求求你了,不要剖他尸体可不可以?我求求你!求求你了!”她哭得声嘶力竭,让人无法不为之动容。
而他也不例外。
他心思柔软之处虽不轻易表露,却总能被桐雪一眼看破。
她看着黑狐狸负在身后蠢蠢欲动的手,想要搀扶起田妈而将要伸出的手,突然,桐雪大步走上前来,状似无意地在黑狐狸身前半步停留,轻声开口道:“要不……我试试?”
众人皆愣住。
黑狐狸偏头看向桐雪,诧异地问:“你懂验尸?”
虽说桐雪的医术不错,可术业有专攻,验尸并非一个寻常大夫都可做得的事,她竟如此轻易地揽了下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
桐雪回头看了他一眼,自他的眼中看到了重重疑惑,是不信任,还是又在怀疑她别有用心?而那疑惑背后掺杂的担忧却被她彻底忽略掉了。
她不理会他,面朝着众人道:“确是不曾验过,所以还需两位仵作大人协助,或是我可以试着找找不损害尸体而查明死因的办法。”
此时的田妈如同见到了天神一般,她不是不想查清楚老田的死因,只是代价太大了,实在太大了!可若有希望,她又怎么可能不去尝试?
“雪丫头,你真的……真的能……”
桐雪将田妈扶起来,柔声劝慰:“田大娘,你放心,有我在呢,必不会让老田感觉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