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的信息量着实惊人，罗泽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有点发蒙地问：“你想表达什么？”
“基因融合技术刚刚问世的那几年，首都星医学中心曾经和国属星际动植物研究所，哦对，也就是上三区研究员们隶属的那个研究所，联合开展过一系列高度保密的相关实验，其中就包括了对低适配率基因融合以及多物种基因融合的探索。”
一连串名词成功把罗泽弄得更晕了，她索性直接询问结果：“他们探索成功了吗？”
林泉递过来一个名为“你是笨蛋吧”的眼神：“当然没有，不然如今在下五区生活的融合体，恐怕就要同时长着蓝环章鱼的触手、红星鬼头笔的伞盖和细叶榕的呼吸根了。”
罗泽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我要吐了。”
“确实。”林泉也有点犯恶心，难得和她达成了一致。
因为他真的亲眼目睹过那种惊世骇俗的产物。
“不过话说回来，长得奇形怪状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毕竟现在的融合体跟正常人类相比，又何尝不是怪物呢？”林泉又很公允地补充了一句。
“确实。”这次是罗泽点头表示了同意。
客观来讲，罗泽作为一个“正常人类”，长相性格都算不上讨人喜欢，但她不是妄自菲薄的性格，对于自己的现状也一直都很满意，至于想要接受基因融合，单纯是为了变得更强而已。如果不是林泉问到，她可能永远都不会深刻地思考“基因融合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这也是儿童收容所、上三区乃至于整个海牙塔，都不会启发她去主动思考的问题。
脖子上只是个不太严重的皮外伤，但林泉的凝血功能比较差，一时半刻止不住血，他便从沙发下拖出一个刚在黑市淘换来的医疗箱，埋头找止血带。
被吊起胃口的罗泽不干了，揪着他大力摇晃，一叠声地催：“然后呢然后呢，你快说啊！”
救命，带孩子真的太痛苦了。
林泉被烦得没办法，只能先用毛巾按压止血，暂时以应付罗泽为首要任务：“除了拟态极端混乱和不稳定之外，那些多物种基因融合体还表现出了近似于人格分裂的临床症状。最严重的是一个十五岁的女孩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她分裂出了将近五百个人格，基本丧失了对身体的控制权，攻击性高得离谱。”
他停顿了一下，然后十分顺畅地说了下去：“毫无挽救的可能，最后只能被无害化处理。”
“无害化处理，无害化处理……”罗泽听得怔住了，喃喃念了两遍，试图理解这个词所代表的含义。
林泉倒是没什么负担的样子，拍了拍罗泽的肩膀：“嗯，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不过打了大剂量麻醉的话，其实没什么痛苦。”
这是十成十的真话，他没有骗罗泽。
倒不如说，他的每一句话其实都是真的。
可惜真话并不总是等同于真实。
林泉还记得那个遥远的清晨，他终于说服了联合研究组组长，于是急匆匆带着麻醉赶往星研所的一号观察场，准备给里面关着的多物种基因融合体实施无害化处理。
遗憾的是，他刚拐过一个走廊，就看到大片的鲜血从观察场的方向淌了过来。
那个融合体同时拟态出了白边真鲨和黑尾真鲨，两种鲨鱼拟态互相攻击起来，林泉赶到的时候，小姑娘的半边身子都没有了，但由于躯体被各种顽强的生物基因霸占着，她还没能完全死去。
外面风轻云淡，看样子又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小鸟正在枝头唱歌和跃动，晨光像一块柔软的白纱，透过天窗温柔地覆盖在她的脸上，那双仍旧属于人类的眼睛睁得格外大，不断涌出非常清澈的眼泪。
她的精神已经错乱，不同的人格走马灯一样来回切换着，一会儿说自己好疼，一会儿说要吃掉星研所里的每一个人，一会儿又发出猿猴、角蛙或者其他什么动物的哀鸣。
林泉不是没有为她争取过，但终究晚了一步。
这不是他能掌控的事情，他在最后时刻给了她一剂麻醉，这就是他力所能及的最好结局了，林泉这样告诉自己。
有些事情放在心里，除了增加负担以外没有任何用处，不如不要去想。
所以哪怕是到了今天，他都没有去探听过那个小姑娘叫什么名字。
林泉也不是没有勇气，他只是觉得没这个必要罢了。
“啊，这样吗……”
罗泽并不清楚现实是怎样的惨烈，但她显然还很稚嫩，一个美化过的结局都令她有点难受，不太敢置信地追问：“那么那些适配率很低的人呢，他们还好吗？”
“怎么说呢，相对而言算是吧。其中一部分人根本没有产生拟态能力，反而出现了非常严重的排异反应，在大规模的血液置换后，大约百分之五的人可以勉强重返正常生活，至于剩下的百分之九十五，显然就没这么好运了。”
林泉无奈地耸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