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上烟归,池南雪尽。
今日宫门内,徵宫一片人声鼎沸。
已近黄昏,徵宫主人的及冠宴席将要开场,可宫远徵却忽然不见了。
他此刻正在清溪边,倚靠着巨石,看着水流深处,那里有不知被谁放进去的一盏…王八花灯?
他嗤笑,觉得这种愚蠢的花灯大概只有宫紫商或者宫子羽会喜欢。
反正肯定不是他。
他其实也不知道为何会来这清溪附近,只觉得,他好像该来这么一趟,他看遍四周,与过往无异的景色,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这种感觉很奇怪,这一个月来他时时都有。
要么,是制药时,他总会看向自己完好无损的药格。
要么,是练武时,他使出来的诡异招式,并不属于宫门。
要么,便是这清溪。他从前并不喜欢,但是最近却常常来,像是在等什么人一样。
更离谱的是不久前集市陶土店里送来一个扭曲陶罐,指名说是他订的,简直丑到离谱。
他想着入神,没看到身后飞来一只流光溢彩的蝴蝶,撞进了他的身体里,即刻便消失,他意识逐渐涣散,陷入一场梦境。
梦里也是在这清溪边,有一女子,蹲坐在他身前,满含笑意地看着他。
他努力睁眼,想看清她的面容,可女子脸上好似被蒙上云雾,他始终看不清脸。
女子说:“宫远徵,我来给你贺生辰,也来跟你道别啦。”
她胆子极大,或许知道这是他的梦境,她竟妄为俯身,啄了下他的唇角,说了句没头没脑的话:“当时你想问我愿不愿意,宫远徵,我想说我愿意的。”
她用力点头:“我很欢喜,我很愿意。”
话毕看了看逐渐透明的自己,最后摸了下他的脸,汩汩热泪砸在他手心,烫得他几乎瑟缩起来。
是梦魇吧。他想。
他想挣扎清醒,身体却留恋。
直到传来宫尚角的喊声:“远徵!远徵!”
他才醒过来。
还是在清溪边,还是他孤身一人,只他莫名其妙满脸的泪。
他赶忙擦干净脸,起身瞬间听见有物什掉落,低头一捡,是他的铃铛,不知被谁画了两道繁复鲜红印记,擦也擦不掉。
他心下犹疑,今日加冠,他已摘下银铃,他的铃铛不该出现在这。
随着宫尚角声音催促,他还是将铃铛妥帖放在了腰间,随着宫尚角的方向跑了过去,喊了声:“哥,我来了。”
席间十七道菜,都是宫紫商一手操办,虽则问起来原因时,宫紫商有点记不大清楚了,但是这一顿所有人都吃得很满意,就连宫远徵都别扭说了句“谢谢姐姐。”
夜里众人将要散去,忽而绽起夺目烟火,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都说不是自己安排的。
召来管事一问,却说是宫远徵自己早在一个月前就叮嘱,说今日要放烟花,派人买光了集市里全部的烟花,就等今日燃放。
宫远徵有些懵,他好像记得有这回事,又不记得前因后果。
就连宫尚角身侧的上官浅都在揶揄笑他,生辰日上还给自己备了如此盛大的烟花,当真浪漫。
唯独宫远徵自己,站在漫天花火下,渐渐沉了神色。
第二日,他刚要出门,侍女说绸缎庄掌柜按时来送新衣,他点头应下,但见侍女纠结神色,便多问了一句。
侍女如实回禀:“只是掌柜的还送来了一套女子衣裙,奴婢想问,该是送给哪位主子?”
宫远徵愣住:“女子衣裙?”
侍女:“是,掌柜的说,是您吩咐的,每一匹给您裁制的同料子,都制成女子衣裙,尺寸也是您给的。”
那一日,宫远徵没有出门采药,独坐书房里,看着一套女子衣饰,发了一天的呆。
之后,他查遍近年来宫门所有人员记录,门房的,各个宫的,甚至地牢里的,真的被他查到宫门里曾出现过一名女子,目盲执杖,瘦削骨立。
可所有人都忘了她。
于是他出宫门,一处处搜寻,从山谷集市的每一家店铺,再远至只言片语记下的西陵高氏楼。
集市里线索少之又少,唯有绸缎庄老板有日常记录的习惯,三言两语写着宫门女子订衣裳的要求,与他身上穿的云门织锦如出一辙。
可西陵高氏楼,这一切的起源之地,却没发现任何消息。
西陵高氏楼所有记载均无子嗣为女子的记录,也不是任何记录在案的奴仆。
就靠着这几行字,宫远徵找了一年又一年。
哪怕人人暗里传他似是疯魔,但他知道,他在找一个人。
越三年,宫子羽商量着给他择选新娘,他看完所有送来的画像,摇头拒绝。
娇色姝颜,非他所愿。
宫尚角问他想要怎样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