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妈说明来意,凤姐儿道:“这事还要求老祖宗,只要她牵红线,再没个不成的。今日老太太高兴,不如现在就去。”
姑侄两个来到上房,凤姐儿乘空一提,贾母果然欢喜,即命找邢夫人来。
婆子去了半日,回说:“大老爷正害伤寒,太太伺候病呢。大老爷说,现今时气不好,恐把病过给老祖宗,让太太沐浴更衣后再来。怕老祖宗急等,遣我先来回一声。”
贾母听罢,登时去了三分兴头,索然道:“既这样,叫她明日再来。”又命鸳鸯拿些补品,交那婆子送去。
凤姐忙道:“我正要给大太太请安,一并拿去就是。”
薛姨妈见婚事已是板上钉钉,自然不在意迟这几日。她听说贾赦染疾,忙命人取一匣西洋伤风药。
凤姐儿又添上两根老参,才坐车往东院子来。
隔了不大会子,邢忠夫妇也登门探病。这时贾赦才服药睡下,众人先来在花厅说话。
凤姐儿便度量将求娶一事露个风声儿:照说这婚岫烟高攀个十成十,再没个不应的。
但邢夫人脾性孤拐,邢忠又是个浑人,且素闻他兄妹不睦,谁知里头还有什么话儿说。
不如先知会半句,大家心中有底。届时一提就成,贾母岂不欢喜?也是老太太撮成好姻缘的意思。
凤姐心中计定,遂取出那匣西药,叫彩明按签子细细念了用法,道:“这是姨妈铺上才进的西洋膏子,治头疼通关窍最好,才刚快马特特取来的。”
又见邢夫人面色不豫,道:“我来时听喜鹊叫了一路,老爷定会大安。老爷一好,太太就宽心了,指不定还有多少喜事在后头呢。”
邢忠不等说话,接口道:“二奶奶说喜事,我这里恰有一桩,不过是你三姨儿的。”
邢夫人本不愿在凤姐儿跟前自暴家事,谁知邢忠嘴快。她只得顺着话儿,淡淡道:“回去相看过了?吴家哥儿可好?”
邢忠笑道:“知书达理白白净净地,很配三妹妹。他家新盖了三进院子,田地都赁与人种,每年只管收租,日子甚是过得。我和德全都觉得好。”
邢夫人又问:“三妹妹怎么说?”
蒋氏笑道:“她自然害羞不肯说话。只是吴家老太太没了不到三年,五月里才满孝,一时不能放定。”
邢夫人想了想,道:“那也没什么,横竖大家满意,多等两个月便是。倒是三妹妹的嫁妆该预备起来,喜服床帐什么的也要开始绣了。”
蒋氏“哎哟”一声道:“得亏大妹妹提起,我差点忘了:下月十九三妹妹生日,她留岫烟在老宅,让庆过生再回。我要去园里替烟儿取幅绣活,赶着做完好贺她姑姑。”
邢夫人只得依允,又命丫头蕉叶相陪。
待走到廖风轩一带,蒋氏见前头的路都认得了,便打发蕉叶回去,独自往紫菱洲来。绕过石港,就见面前一片开阔空地,遍种各色花树。
此刻早春天气,蔷薇架上绿叶垂瀑,芍药圃中花苞微绽,大小蜂蝶闹嚷嚷穿飞其中,甚是赏心悦目。
蒋氏正瞧得入神,冷不防旁边小路上跳出一个人来,险些撞个满怀。
定睛看时,却是个女孩子,面圆体丰粗手大脚,站在那里嘻嘻地笑。
蒋氏抚着心口道:“这冒失鬼,唬我一跳好的,怎么跑得这样快?”
那丫头晃晃手中的竹筒,向后一指道:“我才在山洞掏蟋蟀,就忘记时辰了,又怕姐姐们打,才赶着跑回去的。”
蒋氏见她有趣,不免多问几句,笑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位小姐房里?”
那女孩子道:“我叫傻大姐儿,是老太太屋里的。”
蒋氏朝她细瞧了瞧,隐约记起上回在晓翠堂外,似是见过这丫头。不想她这般愚痴,竟是贾母房中的。
因道:“你快回去罢,仔细些儿,别再撞了人。”
傻大姐儿却不揪睬,只歪头上下打量蒋氏,道:“邢姑娘和舅太太一样,都生得这样好看,怨不得姨太太喜欢,要讨她去呢。”
蒋氏一愣,忙问:“你说喜欢谁?讨到哪里去?”
傻大姐儿咬着手指道:“就是邢姑娘呀,要给薛家做媳妇,听姐姐们说,还是老太太亲自保媒.....”
说着连连跺脚,叫道:“啊呀!可该家去啦!”也不等蒋氏说话,搂起裙子风也似跑了。
蒋氏待要再问,傻大姐儿已去得远了。她急忙转身回来,要去邢夫人处问个究竟。
匆匆出角门,沿夹道往东走了十来丈远,就听身后人问:“前头可是舅太太?”
蒋氏回头,只见一辆清油小车辚辚而来。一个婆子打起车帘,笑道:“果然是您,怎么走到这里来?”
蒋氏道:“原来是金妈妈,我才从园里出来,要到大太太那边去。原说好午饭时派车来,不想这会子有急事,就等不得了。”
金妈妈跳下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