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有几句落在耳中,因想:“难怪邢姑娘忽剌巴地送领披风来,还有这层打算....那邢二舅一向荒唐,对侄女倒是上心。”
再看他们你瞅瞅我,我看看你,只剩对着笑,猜想话已说妥。这一顿饭的功夫,贾母那里也该完事了,便过来说了两句闲话儿,让岫烟在房内安坐,自己同薛蝌速来上房。
进到内堂,只见贾母搭着一斗珠儿的小毯,双目微合,斜倚在塌上。贾政王夫人一座一站,脸上都木木地。
薛蝌不知其意,只得一一见礼,道:“老祖宗贵恙,正该好生将养,有事让琏哥哥吩咐就是。”
贾母道:“这话原不该和你说。如今蟠儿在外未归,家里只你一个男丁,也就顾不得了。”
叹一口气,指着王夫人道:“太太想送宝丫头进宫,给娘娘作伴儿。你怎么说?”
薛蝌才听见他们争执,不料竟为这个!
他知道丛姐当年参选不成,原熄了这个念头,要另行聘嫁的。再观伯娘言行,待宝玉格外亲厚,王夫人又让宝钗管家,这里头难保没有深意。如何这会子又要进宫?
然此时也容不得多想,因道:“果然这样,也是姐姐的造化。但禁中一选一入的,都有严谨章程,怎么就能到娘娘身边呢?”
贾母冷笑道:“所以想请娘娘引荐,让宝丫头去做个女官。”
王夫人讪讪地,插言道:“老太太所说双绣一策,虽然可行,到底不稳当些。如今不止我们,吴妃家,周嫔家都在满城争购,怎知就让娘娘占先了?倒不如...”
一边暗觑贾母,道:“倒不如另辟蹊径。宝钗生得齐整,性子又沉稳,定能助娘娘一臂之力。天地良心,我都是为大家好,没有半点私心....”说到这里,鼻中已带了哭音儿。
贾母沉下脸道:“娘娘自顾不暇,怎能再给她添事?”
王夫人壮起胆子,道:“此次遴选不像当年,单预备公主郡主伴读,这回正经要分到各殿宇中去。可请娘娘打探执事人等的名姓喜好,再叫蝌儿预备银票细软...如此上下打点,未尝不可。”
贾母凛然道:“蝌儿要采买绣品,未必得闲。琏儿也不在家。”
王夫人忙道:“绣品之事不急一时,先且放放儿无碍。”说着看向薛蝌:“好孩子,你姐姐可指望你呢。”
一语未了,忽听豁琅一声,一副杯盏砸在王夫人脚下,打了个粉粹。
贾母立起身,颤巍巍指她道:“才刚那些话儿,你都听到狗耳朵里去了?!你打量老太妃病重,好改弦易辙不是?”
贾政忙搀住贾母,弯腰打躬道:“母亲千万息怒,她就是个糊涂人,您还不知的?”
说着一瞪王夫人,道:“你不听老太太说?早年老太妃式微时,两位就有来往。娘娘在宫里,也常得太妃看顾。这样天大的缘法,满京城再找不出一个来,你还往外推!”
王夫人虽和贾母时有嫌隙,然大家自持身份,总是和和气气地。今儿当着小辈的面儿,这样明刀明杖地一闹,竟连一丝儿体面也没有了。
待要曲意服个软儿,又一想方才怡红院见闻,心下一横,强辩道:“太妃位份虽高,但幽居深宫多年,说话儿未必管用。”
贾母一把推开贾政,不怒反笑道:“看看!看看!这就是你千方百计寻来的好太太!”贾政见她眉眼都变了,唬地跪伏于地,连连叩首。王夫人薛蝌也都跪倒。
贾母颤悠悠拄杖坐下,道:“你们只知老太妃是太上皇的养母,却不知太皇生母早逝,幼时备受冷落。后到了太妃身边,才略略好些。
他们相依为命十来年,虽只差着七八岁,却真正儿情同母子。太妃随份慈和,极得子孙爱戴。
她未入宫前,就做得一手好双绣,如今上了年岁,更加感怀旧事。
太上皇奉母至孝,便各处寻了珍品,供老太妃赏玩,又怕牵扯她的出身。故借太后的口儿,宣布与众——太后是苏州望族,原也喜欢这些的。”
薛蝌自思道:“听说老太妃入宫前是江宁织造的绣娘,太皇登极时,原要尊她为太后。她却说什么出身低微,不堪高位。原来不是空穴来风。”
忽听贾母唤他道:“目下什么情景儿,你也看见了。二太太一力叫进你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是先顾绣娘绣品这头呢,还是忙宝丫头的事。”
薛蝌听说,心中万分为难:宝钗复欲进宫,王夫人要借元妃之力;元春寻绣邀宠,怕要落在岫烟身上;岫烟正与自己说亲,这亲还要求助贾母;贾母又不愿扯上元妃.....
岫烟是邢夫人侄女,算贾母那边的人;自己呢,照理该站王夫人一边。
如今她婆媳各执一词,倒叫我们中间为难,若要和稀泥,更是两头得罪。
贾母此问,不是架他在火上烤么?
见他三人都两眼不错地盯着自己,薛蝌暗自苦笑,道:“我是亲戚,又是小辈。若说错了,老太太,太太勿怪。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