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小血滴沿着丝线滑落,错落有致坠进阵盘,正是池舟玉刚刚听见的水滴声。
难怪被救当晚,季寻流尽了全身的血。
池舟玉浑身发冷,胸腔里烧起熊熊怒火。她深吸一口气,打了个鸟鸣般脆生的呼哨。
下一瞬,无数大小各异的飞鸟拍打双翼,自她砸开的洞口飞进地宫。
“我不会轻身功夫,请诸位帮我,”池舟玉说,“我用刀割开红线后,劳烦诸位接住姐姐带回地上,耐心看护她,直到我师伯秦是进入学宫。除了我师伯,不要把她交给任何人。”
鸟儿们在她头上鸣叫着盘旋一圈,挤挤挨挨汇成一团巨大毛绒圆子,飞到季寻身|下等待,羽毛很快被血滴染红。
池舟玉不再犹豫,抽出匕首,朝最上端的丝线竭力一掷。
季寻身体当即一坠。
但红线细密厚重,一刀下去很难切断。池舟玉心底暗骂自己一声,狂奔着穿过整座阵盘,捡起匕首再度投向顶端红线。
如此反复四次,季寻身体终于猛地一滑,结结实实被飞鸟们托了起来。大毛团鸣叫一声,托着季寻慢慢飞出洞外。
池舟玉累得气喘吁吁,沿着石壁滑坐,锤着额角低声道:“……废物。阿娘和师伯做起来那么容易的事,我却要耗尽全部底牌。早知道,就乖乖学道法了。”
她喘了口气,抬眸望向面前大阵。
在她的梦里,布阵人的身份到底也没查出来。可如今不同,季寻还在,只要知道约她出门的人是谁,必然可以顺藤摸瓜找到背后黑手。
至于这个阵盘,她不打算留下。里面毕竟有季寻的血,谁知道来处理的方士会不会瞒着旁人取点血做什么。左右这阵法是用血来滋养才能落成,那在它没落成之前,破它的法子可比阵法大成后除阵眼简单多了。
——拿水把血泼花不就得了。
花园假山挨着小溪,引水进来一冲,保证把这阵盘冲得干干净净,一丁点不给那布阵人剩。
说干就干。
池舟玉在脑海里过了遍花园地图,找到靠近小溪的石壁,抄起一块碎石,往石壁上方随手一抛。
“嘭”一声响,地面一晃,大股水流沿着那个洞涌进来。池舟玉退到石梯拐角,看那水淹过阵法,满意地拍掉手上的灰,沿着石梯离开地下。
可就在她即将迈出大门时,假山忽然一阵剧烈摇晃。
石壁上诸多灯火陡然一灭,从灯盏里生出一道道闪着蓝光的尖刺。
池舟玉空有一身怪力,身法却约等于无。这一遭她毫无防备,是躲是跑都避之不及,而箭声破空,转瞬已至耳边。
她定在原地,下意识闭了眼睛。
几声“叮当”脆响过后,世界重归安静。
直到有个熟悉又讨厌的声音响起:“这副引颈就戮的模样,池娘子还要摆多久?”
池舟玉睫毛一颤,睁开眼睛。
少年人一身暗红布衫,匕首横在两人身前,刀面上挂着几只短箭。
池舟玉:“你……你为什么会在这?”
谢庭纯看起来比她更惊讶。他随手扔掉缺了口的匕首,再度用那种古怪神色看她一眼,说:“问得好,我也想知道。”
池舟玉:“啊?”
谢庭纯像是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偏过了头:“算了,说了你也不会信的。”
池舟玉:“……这倒是实话。”
谢庭纯:“池娘子,即便你性情耿介,但这种时候有必要这么诚实吗?”
池舟玉诚恳道:“我觉得有。”
谢庭纯:“……”
池舟玉:“而且你肯定知道的,我这个人不撒谎。”
做了大半年的死对头,谢庭纯当然知道她什么德性。但他还是让她气笑了,径自转身出了假山。
池舟玉拔腿追上去:“等等,谢郎君!刚刚……多谢你。”
谢庭纯扬手比了个分外直白的手势:“谢字不用说了,给钱就行。毕竟你也肯定知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讲人情谈感情,那多伤钱啊。”
池舟玉:“……”
她咬牙道:“这是自然,谢礼今晚就送到贵府,连匕首鞘也不会少了你的。”
谢庭纯:“那最好。对了,今天的事,我从头到尾都没出现,懂?”
池舟玉决绝道:“这不成。你知道的,我不撒谎。”
谢庭纯:“……”
池舟玉:“暗器并非我挡下,难以为此处细节提供线索,若是影响调查,岂不耽误大事?再说,凭借谢郎君口舌,想要搪塞镇异寺、太虚司两衙无关案件的追问,不是轻而易举吗?”
谢庭纯一挑眉:“你还挺了解我?”
池舟玉扬起下颌:“谢郎君言重。”
谢庭纯无语至极反而发笑:“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
池舟玉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