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死!求求你,莎娜,不要死!”
光线透过砖缝进入室内,潮湿的木板低低啼哭着,沈渡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耳边回荡着焦急的呐喊。
谁在哭?
呼吸之间,沈渡君嘴里涌进一点冰凉的液体,发痒的喉咙瞬间被安抚住,但四肢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皮肤上的温度更加迅速地流失了。
冰块般的寒风从眼球上滑过,迷失的意识迅速回归。
莎娜已经死了,她想。
身体的主人咽下了最后一口气,沈渡君的灵魂才能进入这具躯壳里。
漂泊多年的魂灵想和从前一样,完成死者最后的心愿,实现它,然后离开。
然而短暂如片羽般的景象先一步闯进脑中,扼住她的喉咙。
隐藏在黑暗中的“魔王”嘴角勾着幽深的微笑,倚在巨大的灰白狐皮上,像是光暗两端又如生死对立,仿佛洞悉世间万物的隐秘,注视世人徒劳的挣扎。
[那是……我?]
“人已站在天空之上千百年,是时候终结这扭曲的一切了,现在,让大地坠落吧!”
好恶劣的玩笑,是命运女神对不死者的嘲弄吗?除非疯了,否则她怎么可能想让承载了三亿人的浮空领土直接坠落到废土深渊里?
未来的纺锤再次拨动,一段命运的织线落在她掌心。
地面剧烈晃动,腐朽的古堡内,面对魔王的“招待”,所有人脸上都爬满惊愕。
一个年轻的女孩冲出人群,红着眼睛质问“魔王”为何背叛,她称呼未来的沈渡君为“老师”,于是得到了一声遗憾的叹息。
“久别人群者,回归红色者,饮尽吾罪者,与暗同戮者,皆敲响钟声。所谓的背叛,只不过是一条漫长的路迎来了落幕罢了。”
似是而非、晦涩难懂的语句落下后,人影逐渐远去,剩下的,就是永无止境的、弥漫着鲜血的杀戮。
沈渡君打了个冷颤,吃力地理解记忆里自己的话,试图找到对未来的提示。
人群、红色……这都是什么啊?
故弄玄虚,不愧是“我”。
想破脑袋都没想明白,她心里不由多了几分哭笑不得。
虽然这么说有嘲讽自己的成分,但从未来的自己说的话里可以知道——
至少“我”还是个神神叨叨,喜欢看他人绞尽脑汁猜话中意思的“谜语人”。
这仅剩不多的共同点像蜘蛛丝一样将沈渡君拽起来,与身为“魔王”而面目全非的自己紧紧缠绕在一起。
“我”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她祝福着。
然后,有人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温热的液体啪嗒一声落到手背上,温度沿着血液从相触的皮肤一直流到心脏里。
“坚持住,不要死,莎娜,你会好的,你会好起来的。”
纤细而粗粝的指腹带来轻微的刺痛,将沈渡君从沉思中唤醒,她出神的样子一定很傻,像脱水的金鱼,所以才会引来如此担忧的目光。
女孩有头亚麻色的短发,蔚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克洛琳”沈渡君压下纷乱的思绪,从身体的记忆里找到女孩的名字,“我没事,只是有些饿了。”
“你睡了三天!我们都担心死了。”克洛琳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她笑着擦了擦眼角,从狭窄的小屋里翻出半块湿掉的饼干,又将一个盛满水的塑料瓶推过来。
“幸好昨天没下雨,我在很远的西色城区街道里发现了一个满的垃圾堆,这块饼干就是在那里捡的。我还把地方告诉梅瑞可了,今天轮到她出去找吃的。”
说到吃的,瘦弱的女孩悄悄咽了咽口水,脸上写满了憧憬,但还是毫不犹豫地将饼干塞到“莎娜”手上。
莎娜和她还有梅瑞可是相依为命多年的朋友,平时三人总是轮流去找食物和打零工,在明光第五区的这个贫民窟里互相扶持地生存下去。
喉咙里又涩又紧,四肢发软,沈渡君咳出一口灼热的气,没有辜负克洛琳的好意,就着前几天接的雨水吃下了那半块口感极差的饼干。
墙上的空洞刮过一阵风,混着幼兽有气无力的呜咽。
一只雪色白鼬闭着眼睛,躺在沈渡君脚边,低低叫了一声。
沈渡君靠着墙壁勉强支起身体,摸了摸白鼬软乎乎的头,手底下的小东西没有拒绝她的抚摸,轻轻蹭了蹭她的掌心。
很多年前深渊出现以后,大地沦为废土,人和动物的灵魂交织在一起,互为半身,居住在许许多多的浮空之岛上。
白鼬陪着莎娜一起诞生,一旦这具身体彻底停止呼吸,它也会就此死去。
但它是多么可爱啊,毛茸茸的,爪子粉粉的,就像莎娜一样,小小的一只……
灵魂之海里沈渡君真正的伴生兽重重地哼了一声。
“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