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幽离靠在窗边,脸上的表情已经诠释了现在的情形,一切正如她想的那样,从他们几人在四時城的遭遇,就知道有些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控的地步。
天帝早已派人守在鬼界,就等着白幽离一醒来便向天界发出讯息,而关于摄魂铃魔花三千镜的一切,都已经由飞衡传达给白幽离,而司命早已知晓。
魔花三千镜的威力确实不容小觑,若是当年诸厉在战场上用的了,只怕战局早就逆反了。
现在想来,这东西在易物阁的手中,如今被他们拿出来搞事情,恐怕是到了连面子也懒得顾及的地步了。
人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却连人家要干什么都不知道。
最糟糕的是,如今梦魔一族重出于世,魔花三千镜再也不是一件死物,这样的杀器,将来必是祸患无穷。
四時城天帝已经派了天兵下凡去处理,只是那里自他们四人离开便已是空城,剩下的人只怕凶多吉少。
袭击他们的梦魔带走了与那个僧人长的一样的魔族,也不知是想要干什么,若是魔族仗着易物阁休养生息卷土重来,如今的天界,该作何自处?
这么久以来所有的事都往最坏的地方发展了过去,一点也没有留给别人喘息的机会,如同暴风雨前的阴霾,沉重压抑。
天帝的使者还带了一个消息,说是让鬼王和司命带上寒月,一起去一趟天宫,这让白幽离有些吃不准天帝的意思,他们两人去便罢,寒月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去做什么?
但她还是让人通知寒月准备一下,明天便上一趟天宫,这满腹的狐疑总得到了天宫才知晓。
司命回来的时候,就见到她穿着一袭墨色衣裳,银发披散站在窗边,黑与白的交缠,视觉冲击让司命有些怂,他突然想起当年的那个小院里,充满人间烟火气的白幽离,那时她还是满头乌发,温文和熙,并不如现在这样冷冽淡漠。
历尽了这一切,谁也不可能一如从前。
他的脚步声虽轻,该听到的人依然能听到,白幽离转身看去,面对着司命露出笑意,满目皆是欢喜,仿佛千万年的冰雪消融与今朝。
“你回来了,怎么样,藤奚神君没有揍你吧。”
“啊?”司命愣了下。
她笑着走过来:“我见藤奚神君喊了你出去,又满脸写着心情不悦,要教训你的样子,担心你要受罚。”
司命垂眸望着她,苦笑道:“师父确实是很生气,不过还好,毕竟我是师父带大的,再是不好,师父也舍不得过多责罚。”
其实他私心还是想要师父责罚他一番,或者白幽离来责罚他一番都可以,这样也许能减轻他心中的一点负罪感。
她笑道:“你说的有理,天帝让我们明天带上寒月去一趟天界,恐怕这一回有一场大战还在等着我们,你害怕吗?”
她一边说着,似是累极,又将头靠在他胸膛上,她身上经年蕴藏的白芍药花香四处飘散。
司命的心脏猛烈跳动了一下,克制不住抬手将她整个人圏在怀里,闷闷的声音道:“不怕,我从来不怕打战。”
我只害怕不能和你一起面对,害怕你的未来再也没有我的存在,害怕我们来不及相爱就要分离,害怕你再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时,我不在你的身边。
她似乎是又笑了一下,伸出手便揽住了司命的腰,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拥,好像一对多年的老夫妻。
沉静又详和。
如今几百年春秋已过,他们俩都已经不是初见的模样,更不是什么十八九岁的少年少女,所以就算是情深浓重的时刻,也说不出什么海誓山盟,爱意翻涌。
唯一能给的蜜语,也不过就是喜欢二字,言浅情深,就是如此。
白幽离并不是一个特别自信的人,对待感情没有那么敏感,所以好久之后才发现她自己喜欢着别人,可她不敢迈出这一步,因为她不确定对方的心意,还因为她的身边,总有人死与非命,这让她害怕自己是个不详的人。
但是当所有的陈年旧事一朝全被翻出来,就像在极寒之地,将她已经长好的伤口又重新一刀一刀划开,她又疼又冷,几乎快要撑不住。
就在这危机一刻,司命的传音入密和寒月的祈祷,像金创药和暖炉。
他们声声颤抖,却句句真心,呼唤回她的神魂,让她还留有一丝对未来的期盼。
她不是孤身一人,还有人在等她,还有人在盼她归来。
一梦经年,恍若隔世。
她胸口有些堵,忍不住揪住了司命的衣服,他的温度灼灼罩在她身边,才让她明白,此处才是真实的世界。
她闭上眼,忽然就想要蛮不讲理一回,便放任自己柔弱的有些可欺,声音哑着变了调道:“陆清和……我真的很生气,你知不知道?我等你这句喜欢,等了好久……久到我自己都忘记了……我还喜欢着你。”
你来的好迟,幸运的是还不够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