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蹙眉厉目,抬眸看我的瞬间疲态就差顺着眼角钻出来,我心里一阵复杂但还是秉持不惹恼爹发火的目的放下身段低声下气的说:“爹,我想让小哑巴暂住宅里。”
“什么?”
爹眉头皱得更紧,已然有了不耐的情绪,许是朝廷上的事儿让他头疼,现在的表情可以说的上是难看到了极点。再来就是看到远远站在那静静看着他的哑巴,气不打一处来。
“我儿时的朋友,许多年没见了他过得很苦,我想他暂住宅邸…”
我话未毕爹就已大发雷霆,起身的同时碰了一下木桌上的茶杯,反手就给了我响亮干脆的耳光,粗糙的手掌抽向脸颊时我都能闻到那股盘得滑润的珠串味儿,随后便是火辣辣的疼,这是爹在我十八岁之前第三次扇我耳光,都是在我不知原因的情况下给我的惩罚。
我本就体虚娇弱,这一直白愤怒的耳光抽过来直给我抽得一个踉跄,险些栽倒在地,好在我只是倒退了几步,站在不远处的小哑巴见了慌忙上前挡在我与爹之间,我整个人被这一通耳光扇的懵然,鼻子里有股暖流涌出,而后便有东西流出来顺着人中滑进唇缝,我舔了一口,确实是血腥味儿。
我也懒得管了任由这鼻血往外不间断的涌出,小哑巴比我慌张,转身看向我时脸上的表情刹那间难看,慌不择路便一把拽下遮挡他下半张脸的面纱,粗糙的叠了叠放进我手掌心里然后带动我的手去堵住流血的鼻孔,让我仰头我就仰头。
爹见我这样非但不心疼反而责怪我软弱无用,一个耳光都弄的人胆战心惊的,小哑巴愤愤不平的剜了眼爹,我瞧见了连连制止他不要这样,毕竟是寄人篱下,他这样爹势必会赶他出去,我这才看清小哑巴的全脸,他的下颚似乎受了很严重的伤,从鼻翼旁到唇下再连着鬓角刻下了扭曲狰狞的疤痕,光是这个程度我都感觉留下这疤痕时的血肉模糊,多么显而易见的人为,一看就知道是刀刃刻的。
也难怪他戴着面纱,也不知道这么难看的伤是哪个小人弄得,害的这么一张俊秀的脸落下这么遭罪的疤痕。
“你什么时候能像你姐姐一样懂事,我也就不必操这个心了!这会不懂事等你入宫了看你能苟活几日!”
韫保成,我的爹还真就是好话说给阿姐,把最难听的话留给了我,他说完便冷哼一声大步流星的走出书房,光是那决绝的背影我都知道爹这是对我彻头彻尾的不满和失望,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吧,也许就是讨厌我的缘故,说来可笑,讨厌我也要利用我入宫去图一分韫家的荣华富贵和名留青史。
从不过问我的开心与否,兴许投胎韫家就只能是这样的宿命,去争个头破血流,去如履薄冰的活着。不过还好,我算是留住小哑巴在宅邸落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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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便是重阳节,韫保成的意思是要招待宾客,他嘱咐宅邸所有的嬷嬷丫鬟们开始准备宴席的吃食,也不知盘绛情来不来,自那日之后就不见他来,但愿这宴席都有他一份位子。这些日子里韫保成没怎么理会我,倒也好。没那么多事儿,我也乐得清闲自在。
小哑巴每日陪着我,又是教我练琴又是陪我去街上玩,很多时候他都带我去寻刺激,去划船去攀登去竹林山野野餐,看日出日落,看星星看月亮的,好似一对心猿意马的情人儿,只可惜我没办法对小哑巴动心,我终究是踏入深宫谍影的人,也许是皇帝的妃子,也许是未来婚配某官吏之子的妻子。
就算我动心了,我也要藏好,我本该藏好的。
有时和小哑巴在街上闲逛看到一对对有情人恩爱甜蜜我也会羡慕,也很向往,我珍惜一生一世人的情爱,而不是帝王偶尔的宠爱。我以为爹是懂的,我以为阿姐会明白的,但是他们都不懂。
懂我的,只有小哑巴。小哑巴安静的陪着我,我看着他赏心悦目的脸庞,享受他独独给我的体贴细致我都觉得暖心,我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他都烂熟于心。想方设法惹我开心,我晒着太阳望着月亮时他就搬来古琴给我伴奏。
好景不长,重阳节来临时,韫保成趁我独自在外去买糕点的空隙,找侍卫把小哑巴迷晕了扔进麻袋里抛到荒山野岭,似乎还是暴揍了一顿,反正当天我回来后四处找不见他,我以为他受了谁的诱惑跟人跑了,结果没几天他自己还是回来了,一身狼狈,一身伤痕累累,整个人浑身上下压根就没法看。
我当时第一反应就知道,是我爹干的好事。
我找上门去跟爹对峙,小哑巴阻止了我,他凌乱的长发下满脸灰尘血迹的脸庞一如既往的淡然平静,两只沾满血的手颤抖着比划着,衣衫褴褛,看着他身上原本干净的衣裳落得如此下场可想而知衣袍下又会是怎样的惨不忍睹,他不让我找我爹说这事儿,他相信不是爹干的。
可这龌龊的手段分明就是他惯用的伎俩,我为他擦药疗伤,偷偷找了江湖神医做药,几个星期的时间他身上的伤都大差不差的痊愈了,唯一治不好的就是瘸了的左腿。神医告诉我小哑巴身上的毒素很多,光是吃药是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