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从何时起,向来自视甚高的仙族发现他们飞不上神界了。
最接近神的存在,却被神拒之门外。
消息传到遥远的妖界和魔地时,被嘲笑了将近百年,仙族不忿地让他们“有本事自己来试试”,换来的是更大的嘲笑。
“当初穗公主飞升时,仙族背地里便大叫不公,瞧不起凡人,如今连门都摸不着了,可不是要急得跳脚?”妖界某位君主如是说道。
妖界与仙界遥遥相对,中间隔着人界,向来井水不犯河水。
但他们受风神殿下庇护,又知风神殿下在神界很是照拂穗公主,便自然而然地站在穗公主那边。
因说这话的是妖主,仙族听了也不敢呛声。
百年前,他们因在人间屠戮魔族一事,受到水神殿下问责,出自北斗的凶手被重惩后,水神更是直接斩断了下界的通道,让他们离人间远点,好好反省反省。
那几年,北斗地位很是一落千丈,诸仙遥望太微宫时,总感觉上面阴云密布。
而素辉帝姬在除魔时被魔族重伤,昏迷不醒,更是让北斗帝君悲痛不已,他自陈未管束好座下仙族,如今一心只想顾好帝姬,故关闭宫门,再不问政事。
诸仙心中却觉得有些微妙,怎么刚好帝姬就重伤了呢?
可他们也不敢说,因为没过多久,煜尧仙君作为昱神重归神界的消息便盖过了所有,而煜尧是素辉帝姬的夫君,火神殿下也为此频频出入太微宫,为帝姬疗伤。
大约二十年前,帝姬终于苏醒,身子却十分孱弱。
几乎与此同时,魔地之主横空出世,竟有整合赤地、离渊、绝谷之势,而无尽海公然叛魔的行径,成了仙魔纷争的导火索。
仙族多次大张旗鼓进攻魔地,又很快被灰溜溜地打回家。
几位天神对此表示沉默,除了火神偶尔出现在太微宫,为帝姬疗伤之外,其他几位天神都未再露面。
帝姬苏醒二十年,昱神殿下一次都没来看过。
至于穗公主,已鲜有人再提及她的名字了。
可那座矗立在神界的神殿,倒始终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
阿韶收拾好阙楼后,便离开了神殿。
神界近来一日冷过一日,一夜之间落下的雪仿佛永远也不会化似的,冻得人浑身打颤。
阿韶搓了搓手,小心翼翼地绕远路回仙界,能上神界这事,她谁也没说。
这么久了,神君和长昀都不知所踪,让她既担心,又无奈。
百年前崇吾山,阿韶隐约记得自己看见了神君,可她醒来已被地仙送回了昆仑,然后养了很久的伤。
北斗把消息捂得很死,但她猜,就是长昀伤了素辉。
可那也意味着,长昀怕是凶多吉少。
但是,神君呢?难道素辉竟胆大到敢杀害天神?
若是能碰到风神殿下就好了,阿韶闷着一张脸,刚跨进阊阖门,便摔了个趔趄。
她捏了捏冷冰冰扣在手腕上的锁仙镣,眼底划过几分恼怒,接着一步一步向业司走去。
近来仙族痛恨魔族,不知抽了什么疯,连带着她八百年前曾在人间维护魔族的旧事也被重提。
武官跑来昆仑治罪,本以为父亲会震怒地将她打一顿,没想到事实上,父亲震怒地将武官打了一顿,还差点叛魔。
阿韶有些惊讶,但还是跟着鼻青脸肿的武官上仙界领罚去了,也好趁机打探神君和长昀的消息。
业司的小仙官和她相熟,一边帮她换锁仙镣,一边唉声叹气:“昨日又治了几个仙君的罪,就因为他们在批判魔族时的表现不够积极。”
“你可小心点,让你骂魔族时你就骂,别想些有的没的。”小仙官头也不抬地劝道。
阿韶嘲讽地笑了一下,新换的锁仙镣压制着她的仙力,她这两日又上不了神界了,瞧着身旁人不多,她低着头,悄悄问了句:“北斗有什么新消息么?”
“还不死心呢?”
小仙官不太理解地瞥了她一眼,喝了口茶,支吾不清地答道,“后几天,仙坛,听说那两位主会现身。”
小仙官竖着根手指朝上头指了两下。
阿韶一愣,片刻后明白过来,袖中滚落一颗灵珠,顺着桌面,悄无声息地滚进小仙官的掌心,“这茶闻着不香,拿去买点好的。”
她淡笑着走开了。
素辉在太微宫躲了那么久,倒终于肯出来了,她得想个法子接近,然后看看她那伤,到底是不是长昀下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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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山成了雪山。
漫天飞雪将漆黑的岩石包裹,同样包裹那些肃杀凛冽的气息,圣洁的神光突然寂灭,显得本就荒芜的神界更加凋敝而凄冷。
娇美的桃花缀在干枯的枝头,像是被谁折了下来,又轻轻放在山脚下的雪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