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水儿?”
前厅内,霍凛没再往前一步,神色如寒冰。
水儿脸色白了白,方才霍七将一檀木盒给她,还搬进来了一架噌亮的兵器架,架子上的武器寒光闪闪,霍七更是一副你要倒大霉了的样子,冷笑着离去。
如今见要见她的贵人虽俊逸非凡,那双好看的眼却漆黑深邃,暗藏刀锋,锋锐的眸光像刀片一样切割在自己身上。
水儿不知因何事惹恼了贵人,只慌忙跪下:“民女是叫水儿。”
“你亦是那支商队的,我怎么没见过你,”似乎不需要水儿回答,霍凛思索一番,用肯定的语气道:“你是林子里逃走的那一个。”
“世子爷怎会知道……”水儿想抬头,但生生忍住了。
只听得一声轻笑,那双精美的流云靴走到她面前停住,头顶响起少年世子的问话。
阴恻恻的,带着一丝寒。
“助你逃走的姑娘,她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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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炷香后,霍凛出了前厅,他手里攥着一本札记,指节根根收紧,伴随着思绪几乎将札记捏破。
原来,那少女根本不叫什么水儿,她叫崇嫣。
她也根本不是什么商队的商女,而是武隆镖局的镖师,而就在刚刚,自己还见过她,见她出了秋霜院,不知往何处去。
那些时在匪帮里,她不仅从未相信过他会护她之言,对他更是一句实话都没有。
霍七掠至霍凛跟前:“世子爷,打听到了,那镖师去了大昭寺。”
“大昭寺,”霍凛扯起一抹笑:“入了我无庸城就去烧香拜佛,真是有雅兴。”
霍七自认很懂自家世子,世子现在的笑叫怒极反笑,世子现在的话叫话中带刺,总之世子很生气,那身为世子跟前得脸的人自然得替世子出手。
于是霍七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道:“可要属下……嗯?”
然后他被打了。
“尽想些歪招。”霍凛斥一声,霍七被打得龇牙咧嘴欲告退,又被霍凛叫了回来,霍家子弟独有的抹额被扔他脸上,他手忙脚乱地将之捧好。
这抹额用的可是西域金线,且找擅长隐绣的绣娘缝入抹额内,贵重得很。
无庸城内人或许不知霍凛,但一定能认出霍氏的抹额,也只有现在在牢里的那些沙匪认不清,不知道自己曾把阎王招进了匪帮内。
“给我找身粗布衣裳来。”想到什么有趣之事,霍凛牵起笑:“她骗骗我,那我也骗骗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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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昭寺内,微风流转,松柏簌簌,崇嫣拾级而上,双手合十,与经过的沙弥互相点头以示敬意。
她入大昭寺,先去了正殿,正殿内香炉袅袅,大佛的眉目拢在云雾里,好似慈眉善目,又好似悲天悯人。
正殿内已经有人,只见一面白无须的男子负手于佛前,指尖把玩着珠串,他仰望着佛,却并不跪拜佛,他身侧的男子应是护卫,面色狰狞,自崇嫣入内后就充满警惕,虎视眈眈。
那护卫见崇嫣走近,沉声赶人:“我家主公还未上香。”
崇嫣内心翻了个白眼,管你是谁,西北天大地大霍氏最大,就算天王老子还没上香,她也要把香给上了。
她对男子的驱赶不予理会,而是径直走到沙弥前恭恭敬敬请了三根礼香。
“你这女人怎地不听人言?”那护卫沉不住气,走上前。
崇嫣用右手将香火引燃,橘色的火星映在她眸子里,她注视着手里的香,悠悠道:“若说的是人言,我听听倒也无妨,可惜……”
回应她的,是刀刃出鞘的铮然之声。
“柳奇,佛祖面前不得无礼,”注视着佛像的男子转身喝退护卫,见崇嫣手中燃着的香,礼让开来,温声道:“姑娘似乎很懂佛。”
崇嫣抬眼看他,男子眼角几道深深折痕,年岁瞧着已过而立,一双眼浅若琉璃,仔细观其面,会发现他带着几分异族血统。
在这西北,有异族血统的面孔并不稀奇,可有着上京口音的异族面孔却很稀奇。
且异族人到这个年岁通常毛发旺盛,他却面白无须……
崇嫣略一思索,得出个结论:是个阉人。
且是有护卫在侧的宦者。
不过既然对方没报上名号,她就权当不知。
于是崇嫣扬起笑容,也礼貌回复:“哪里是懂佛,只是懂上香罢了。”
她将香烛插入香器内,后退到蒲团前,在佛像下三叩首。
她并不懂佛法,只是这些年随着走镖跑了不少寺庙,由最初的满怀期待到失望平静,不知多少次后,她对答案心怀怯意,每每在寺庙找寻之前,须得先在佛像跟前上一炷香。
——佛祖啊,你瞧着我够虔诚的话,就告诉我是不是这里吧。
此处是她与阿兄分开的地方吗?会有她找到身世的线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