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珠知道自己是被庞嫣下毒致死的,如今她知道养母的面目,有所防范,但那慢毒打小入口,在身体不是一日两日,这次发病,一场折腾,又是将近几月的调养。
庞嫣对外朝称,大王身体不适,退殿休养,仍旧由她一手把持政务。真珠已然习惯了庞嫣的这套手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任她在朝上施展,自己则平心静气,暗中调理。
一直到伏天,身体好许,境内却发生旱灾。
入伏后,南方滴雨未下,郡县出现了大小旱情,以楚淮最甚,与之毗邻的临江国也有五六个郡县在灾害之列。
临江百姓愁容满面,庄稼没到收获的季节,便大片大片死在田里,没有存粮如何过冬。
常言道:久旱必有蝗。干旱如果得不到有效缓解,一旦发生蝗灾,粮食短缺必然会闹饥荒,眼前天下又非太平盛世,异国流民随时都会闯入境内和他们争夺粮食。
百姓焦灼,地方官员也焦灼,一时间,全国各地的灾情如雪花般纷纷上报,朝廷一面应付北境,一面要针对旱灾制定策略,竟乱成了一锅粥。
灾害频生,朝堂上焦灼又愤懑,还没有来得及拿出应对之策,蝗虫已经等不及要产卵繁衍。邸抄从上面传达到各地,晋帝严令诸郡县官员积极投入抗旱,并派下数名京官到郡国督课。
真珠同庞嫣商议,决定亲自下到地方治理,庞嫣欣然同意。
听说楚淮的葵县出现小规模蝗虫,治下的百姓嚷着要把蝗虫煮了给楚淮候下酒,真珠听闻了这件事,感到新奇。
“蝗虫也能吃吗?”第一次听说这种吃法,下意识地问郡守。
抱着简牍亦步亦趋的郡守吓了一跳,一头雾水地摇摇头。他方才入神了,根本没听清说了什么。郡守看看破阵,望他能给点提示,结果破阵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郡守大气也不敢出,支吾片刻,生生吓出了一身冷汗。
只说贵嫔遣派一名朝官协助治旱,至于是谁,半点风声都没透露。在他们惶惶不安之际,督办协助的朝官悄无声息地到了郡斋,把一干郡官炸得晕头转向,来的竟然是临江王。
这下全郡几十号官员每天都得准时上下直,谁敢草草应付就是一顿板子招呼。
“府君这是什么表情?”真珠睨了他一眼,继续朝前走,在长廊穿来绕去,终于停在一道敞开的门前。
屋内传出几声暴喝,一人气急败坏地跑出来,头也不回的往中庭奔。
“陆遥雪!”真珠喝了一声,奋衣迈进屋内。
正埋头忙着翻阅誊抄书简的官吏见状纷纷停下笔来施礼,真珠摆摆手,示意无需起身。
诸官员见她坐定,又才继续奋笔疾书。
“气死我了。”陆遥雪气冲冲地从外头进来,在真珠对面的茵席坐下,火大地摇着腰扇,“大王要是用他们这群酒囊饭袋想治旱方子,这差事臣不干了。”
一帮脑瓜不灵光的官吏听完把头垂得更低了。
最近陆遥雪火气极大,真怕他没处撒气,又把他们一个个单独提出来狠批。
真珠捧了右腮,靠在凭几上,“天干气躁,陆少府火气也旺,你们上一壶凉茶来,让少府冷静片刻。”
一面吩咐家僮,一面拿起摘录好的书简,逐字览阅。
抗灾说来容易,做起来才知道当官的究竟有多难。
前朝有过多次旱灾蝗灾,虽有记录在案,却没有留下抗旱救灾的良方,照唯一的线索描述,百姓就应该虔诚地向上苍祈求甘霖。
常有人说,遭逢天灾,必是君王不贤。因此从古至今,历代帝王莫不为此战战兢兢。撤乐减膳,避殿祈福,登坛祭雨,为能祈求老天降雨,缓解旱情,南方诸国帝王想破了脑袋。
听说最近郡国的诸侯都在祈雨,拜祭蝗神庙。拜神到底管不管用呢?
真珠忽地看向陆遥雪,要不她也去拜一拜蝗神,兴许管用。
陆遥雪到底是她少年时的侍读,仅一个眼神就猜到她在想什么,“拜神要是有用,楚淮候也就不必吃蝗虫了。”
真珠瘪瘪嘴,脸撇到一旁去。
陆遥雪灌了整整一壶凉茶,顿觉浑身清凉,头脑清醒,遂拿起手边的竹简做起事来。
忙了半日,尽看了一堆没用的抄录,真珠困得两眼皮重得跟铁坨似的,索性歪在几上专心打盹。
迷迷糊糊睡了半晌,市中击鼓开市,家僮过来报饭点,真珠肚子早饿扁了,忙道:“诸位赶紧用饭吧,下午到田间应卯。”
午食她准备到市店铺子吃凉粉,因此也不拖延吏员的用饭时间。
陆遥雪跟着她吃了几日小食,早就腻烦了,真珠一提出府用饭,他就提不起半点胃口,说什么也不跟她出来。
因为天大热,走在路上的人十分稀少,那些卖凉饮的铺子却是人满为患,真珠在日头下晒了大半时辰,等席位空出来,迫不及待地要了大盘凉粉和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