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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到宫外的官署,临安城才刚下一场秋雨,兰重益从宫外返回,真珠还在昏迷中。

她苏醒过来,已是翌日下午。

寝宫外殿传来断断续续的交谈声,细听之下,是兰重益的声音。

真珠静卧在昏暗压抑的联珠帐内,动了动手指,四肢还处于僵硬麻木的状态,她只好侧头看向帐帘。

因为是紫台唯一一处通亮的寝殿,白日无需点灯,但窗外的光亮还是让她极不适应地眯起了眼睛。

她记起来,摔下石阶是因为脚踩到了青苔,当时头朝下的,所幸脑袋没有磕到石头上,否则定然命丧当场。

晋国摔死的皇帝,传给后世的便是一段笑料,就如晋书中记载的一位帝王,因为多食一碗米饭而活活撑死,她当时读到时甚觉可笑,轮到自己时,想来甚悲。那位帝王一世傀儡,多食米饭也仅仅是被太后囚禁虐待,好几日不曾没饱腹。

头疼了起来,想要伸手摸一摸,浑身上下使不出半分力气,稍微一动,头就剧痛无比。

“阿玉……”

她张嘴唤人,喉咙干得冒烟。

殿中的交谈声终止了,层层叠叠的帘帐深外隐约有几个人影晃动,随后垂帘分至两侧,有人疾步走了进来。

帐帘撩开,更强烈的光闯入,真珠闭上眼,手终于能动了,她试着抬高,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

“要喝水是吗?”兰重益扶她坐起,把银瓶递到唇边。

她抿了一口,微微喘息,才发现帘外的陌生身影,“谁在外面?”

兰重益拭去沾在她唇边的水迹,孟纠已在帘外回禀:“岑小将军和陆少府来了。外臣不能入紫台,他们过来是贵嫔允准的。”

真珠还很虚弱,仍是提起精神道:“规矩是人定的,能定也能改,为了方便,从今日起,外臣可进紫台面奏。孟纠,你去请他们进来说话。”

真珠吩咐完,孟纠退了出去。

她抬起下颌,无意间目光落在头顶那双含笑的黑眸,瞧见自己最狼狈的样子。

“要坐起来吗?既然要见他们,总不好躺着。”兰重益问。

“父皇要我正衣冠,不可衣衫不整。”真珠从兰重益怀里坐起。

阿玉要移屏风过来,真珠也制止了,“我是女人,但更是皇帝。”

皇帝见臣天经地义,无需避嫌。

来的是两个人,但陆呈雪留在外殿用茶,进来的只有岑恪。

岑恪在榻前几步之遥拱袖行礼,“陛下,臣回来了。”

“还真是你啊。”真珠欣喜不已。

这还是时隔三年,她与岑恪的初次见面。她从任性莽撞的女王长成百般隐忍的帝王,临江的贵公子也长成了勇武的将军。

“陛下还好吗?臣听闻您受了伤,带来了南境最好的伤药……”岑恪听闻她失足摔到石阶下,心中很是担忧。

“不碍事的。”真珠许多年不见他,阴翳一扫而去,“南塘,多年不见了,那日在街上看见你骑着的卢隐在队伍中,也不敢相认。飞马红缨,名震南国的岑小将军啊,得知你立了功吓了好大一跳,你当年一心参军还真成了,朕替你感到高兴。”

她从前叫他岑恪,逗他几句就会脸红好久,此刻叫他南塘,是真正欣赏他的鸿鹄志向。

岑恪眼中亮如星辰,“臣不负陛下厚望。”

即便什么都不问,也能从彼此眼中看出关切之意。曾经他们情同兄妹,而今纵然多了君臣的阻隔,也不该影响最初的厚谊。

“你回临安来虽是贵嫔之意,但不见得全是坏事。”真珠按了按兰重益的手掌,兰重益扶她到坐榻上去。

岑恪的眼圈有些泛红,“南境突然打起来,臣回来了,但臣的爷爷和父亲还在前方浴血奋战。”

真珠道:“你不放心,就该圆他二老的梦。岑家人丁稀薄,你一直不肯成家,老将军心急如焚,你今年弱冠了,同龄人的孩子已经满地跑。老将军出征前特意嘱托过我,务必寻一门好亲事给你,大家闺秀,小家碧玉,平民之女,只要你肯,朕都愿为你赐婚。”

岑恪有些羞赧,武冠下的耳朵又红又透,“陛下处境艰险,臣怎能成家。”

兰重益笑道:“岑将军,忠孝难两全,在这种非常时期,若不能全忠,不妨选择一个‘孝’字。”

他说出了真珠心中所想,“公子说的正是我的意思,南塘,你回去好好考虑。当年上皇无比重视岑家,嫁了地位最高的郡主过去,也就是你祖母,你们岑家在上皇和朕心中的分量,绝不亚于江山。”

君臣在内殿畅谈足有半个时辰之久,内侍进来传膳,真珠让人把陆呈雪唤进来。

“南塘回来,本该接风洗尘的,但朕身体不适,就由你来代朕接风。”她对陆呈雪说道。

她这次摔的不轻,陆呈雪晓得轻重,但还是改不掉那没上没下的调调,“臣定然多灌岑小将军几杯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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