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如今能清醒的时日不多,今夜却被烟雾呛醒,一睁眼耳边听到外间喧闹不休。宫廷之中最是规矩森林,何况皇帝躺的这寝宫,更是不许擅相交语,嬉笑喧哗的,可是现今外头叫喊之声不绝于耳,将要坐起,皇后忙托背相扶。
皇帝看她,问:“外头怎么回事?”
皇后拿软囊在他腰际垫好,这才坐在床尾,微微笑道:“听闻是庆王反了。”
皇帝眼睛一瞬睁大,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皇后面上仍带着一丝笑,声音一字一顿,却透着畅快:“庆王反了。”
皇帝似才反应过来,四处张望一番,不见宫人,外头零星几个黑影绰绰想要喊,却喊不出来,撑着身子哑着道:“程俨呢?”
皇后不紧不慢,缓缓道:“程统领病了,我还真找人去瞧了,病得不轻,起不来床。”
皇帝急道:“这屋中人呢?现在禁卫军谁在统领?”
皇后道:“庆王反了,我叫屋里的宫人都去抗敌了。至于禁卫军,我命武卫统领,谁知黄今忠跟着庆王一道反了,有听武卫的,有听黄今忠的,正闹得不可开交。”
就算对面是皇后,皇帝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你疯了吗?”
皇后幽幽一笑:“自是早就疯了,皇上今日才发现么?”
皇帝这才发觉皇后不对劲:“你,你今日怎么了?”
“我一直如此,皇上与我做了十数年的夫妻,今日才看明白么?”
皇帝登时一凛,指着她:“你,你…”
皇后道:“那些什么鬼影鬼字都是我叫人所为,就连卢选侍也是我杀的,再往前…”皇后微微凑近他,“我做了好多事,皇上想听吗?”
皇帝被她骇得浑身发抖:“你我夫妻结发,数十年我待你不薄!”
皇后冷笑:“呸!我与允哥哥情深意厚,却因你狼子野心害死了他,我被迫嫁你,日夜恨不能食你血肉。”她又微微一笑:“你做惯了骨肉相残之事,今日你的好儿子要来取你性命,你开不开心?”
“毒,毒妇!”
皇后笑得张扬,曾所有掩藏住的苦痛绝望都通通摆出来:“你做得那些恶,我都知道。我蛇蝎心肠,你们又如何?你丧恩寡德,除了叫玄及炼制怪物,还食以人肉人血为料的化参丸,连魏栀肚子里你亲生的孩儿也不放过。背人伦的畜牲!那时候我夜夜抱着珍儿,我害怕,我害怕你哪天疯了也要拿她做药。你不死,我日日夜夜不得安稳。
她双眼猩红,神色扭曲,皇帝看着,仿若她是从地府爬出来的鬼怪,皇后道:“你做了这么多丧心病狂之事,早该堕入十八层地狱,我听闻玄及那老贼还再给你挑选陪葬童子?帝王以德政治天下,以德心服万民。丧德至你,怎堪为帝,何配为人!”
皇帝似乎被踩到了痛脚,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实在无力,只得叫嚷:“朕是皇帝!朕才是天命所归,上,上官允再好又如何?不过,”他喘息连连,简直说不出话,又逼着自己必要说出来:“他不过是个短命死鬼!”
皇后道:“他是被你使小人行径害死的,你日日惧怕,他就是死了你还是怕,所以你让玄及那个妖人日日夜夜的行法镇压,你以为那些个妖术能替你镇住上官允,能替你延命百岁?”皇后咬牙恨道,“你做梦!妖术镇不住世人之心。你不许人言,也挡不住所有人心底都知道,青襄太子才是天命正统!”
皇帝气急攻心,呕出一口血来。
她却还未止,指着他痛斥,仿若要把这些年压在心底的话一吐为尽:“你为子,奸佞瞒哄,愧对先皇;为父,寡恩少养,愧对子女。所以,我把珍儿送得远远的,远得这里的一切都侵扰不到她。”
皇帝指着她愤然道:“原本我不愿使公主和亲,是你这毒妇极力促成,原来,原来竟是为此!”
皇后冷笑道:“当然!如若我败了,你是个连自己骨肉都下得去手的畜生,会如何对待她?我唯有把她送得远远的,远得你都插手不得。况且,”皇后傲然一笑,“我与斡阔签了手书,印了国印。若他有负有辱珍儿,就当割三城予大郢,并放珍儿离开。此书我拓印了数本,交与了心腹,日后若是真有这样事,这书就会一夜之间遍布两国。且将数年训练好的私兵大部都交给了珍儿,她想去哪里自可去哪里,游山玩水,一生快活。”
原来皇后在自己身边,却日日想着如何给孩子谋后路,日日想着复仇。他的皇后无时无刻不想着取他首级,皇帝心中一阵悚然。
皇后看着他笑,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畅快:“你莫急,很快,庆王就要过来取你的头了。”她啧啧而叹,“父子相残,这大戏真叫人期待。”
庆王果真不负期望,只花了不过一个时辰就到了大成宫,黄今忠替他开道,刀上身上尤见血迹。
皇帝一见到上官琦,指着皇后,面露激动,喊道:“琦儿,快杀了这毒妇。”
上官琦却丝毫不动,一双眼只定定看着他,若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