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与秋娘两人合力抬个陶缸,晃晃悠悠地进来,小心将陶缸放在角落。
用袖子抹着额角的汗,明月喊道:“林姐姐,孙婶子送了一缸豆酱!”温阮闻声赶忙走出厨房,看着厚重的陶缸,揭开倒扣的盖子,一股浓郁的黄豆酱香味扑面而来。
“孙掌柜为何送豆酱来?”温阮掏出帕子递给明月:“快擦擦头上的汗。”
明月坐在杌子上直喘气:“老街坊了,每次这条街上有新开的铺子,孙婶子都会送些东西,街口的那家酒坊开业时她就送了一只卤好的鸭子。我听我爹说,孙婶子这酱做得一绝。”
酱香浓,质地厚,色泽黄亮,确实是缸极好的酱,孙掌柜送礼送到了心坎上,豆酱是时下最为主流的调味料,即使同开食肆的,孙掌柜也毫不吝啬,是个敞亮人。
温阮坐在一旁的摇椅上,沉默不语。
秋娘压低了声音,看着明月的眼色说道:“师父是怕这酱不妥?”
温阮摇头:“当然不是,都是一条街的,孙掌柜自然不是坏人,我只是在想做些什么当做回礼罢了。”
用这豆酱做份炸酱面,又过于简单,显得不上心,做煎饼果子又太朴素,到底该回些什么礼呢?
明月缓着气,说道:“没事,林姐姐不用想那么多,实在想不到把我爹送出去当回礼得了,反正他肯定乐意,嘿嘿。”
“又调皮,你爹听到得连夜坐着驴车来揍你。”
刚好有黄豆酱,不如做个酱肉包,再熬些甜面酱就行,温阮走进厨房,端出两碗拌好的凉皮,一人一碗:“忙活了一早上没吃东西,先吃碗凉皮垫垫肚子。”
“林姐姐,你又做了新鲜吃食!”明月赶忙接过碗。
明月夹起一筷子凉皮刚送进嘴里,便被辣到双眼通红,伸出舌头“嘶哈嘶哈”地喘气。温阮赶忙端来一杯茶:“快喝些水,我想着你肠胃刚好,才放了一筷子头的芥末水,没想到能把你辣成这样。”
吸囔着鼻子,明月护着碗,生怕被端走:“我,我可以的,林姐姐你别拿走。”
“我不拿走,你要是太辣吃不下,用清水涮涮。”温阮嘱咐道、
秋娘大口吃着凉皮,一脸满足:“师父,这芥末水还有么?我的舌头要烧着了,还想来点。”
“有的,但不可多食,对肠胃太过刺激。”温阮舀起半勺芥末水,倒进秋娘碗中,明月“嘶哈嘶哈”地看着秋娘享受的表情,不由打了个寒颤:“秋姐姐,你不辣吗?”
秋娘举起大拇指:“不辣,爽得很!”她端着空碗到井边冲洗:“师父,我感觉这凉皮下酒极好,要是加点炸花生就更好了。”
温阮手下和着面:“秋娘是个会吃的,这凉皮原本就是加上炸花生的,不过今日做得急,没加,下次给你们做个酒鬼花生尝尝,酒鬼花生加上卤毛豆,下酒才叫一绝。”
秋娘擦着手:“师父要做什么,我来打下手。”
“我要做酱肉包,你把这条五花肉剁成这么大的肉丁就行。”温阮比着小拇指。
秋娘撸起袖子:“小指头尖大小吗?交给我,师父放心。”
温阮手下的面团已光滑,倒扣在桌上,等待面团松弛。借着这一空档,来熬制甜面酱。
一份正宗的甜面酱需要经过十一个步骤,在蒸煮、种曲、发酵后产生甜面酱特有的酱香与酯香,十一道工序严格走一遍显然来不及,温阮便取个捷径,用已发酵好的酱油制作甜面酱,酱油中自带的酱香与面粉白糖糊化后的香气“冒充”,至于底味用手头上的调味料即可。
碗中倒入面粉,再加入清水调成顺滑的面糊,倒些酱油,搅和搅和,再下入一大勺糖,大业朝的制糖技术落后,糖的甜度一般,空口吃只觉得有甜味,到不了腻的程度。凡是钟鸣鼎食之家,大多用昂贵的蜜来调味。
用石臼将八角、野山椒、桂皮、丁香和小茴香研磨成细碎的粉末,放在一旁备用。锅中倒油,将调好的面糊倒入,慢慢搅拌。
黄褐色的甜面酱在锅中“咕嘟咕嘟”冒着泡,温阮倒入香料粉和盐调味,待到舀起一勺流下来在锅中形成的纹路不易消失时,这酱便熬好了。
“林姐姐,我去点点今日的账。”明月将清洗干净的碗放在一旁。
温阮舀出甜面酱,说道:“去吧,等会就能吃到酱肉包了。”
秋娘将肉丁切好,用干布擦着菜刀:“师父,切好了,还有啥活计?”
“切得很好,薄厚适中,秋娘的手艺长进了。把这姜剁成碎末,若是辣眼睛,用清水冲下菜刀再切。”
“嘿呀,师父您放心,我一干惯了农活的妇人,这点苦还是能吃的。”
水儿跑进厨房,手中抓着块糖:“娘,吃糖。”说罢,抱着秋娘的腿不撒手。
温阮从笼屉中拿出今日剩下的酒酿馒头,取出一块白兔抱月的递给水儿:“水儿,吃这个,对了,你和虎丫在一起玩是吧?再给虎丫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