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走眼了,但凡是大家之作,都会留有印鉴。
正是因为温阮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将瓷盆瞧了一遍,并无什么印鉴,她才敢用的。
“这盆没什么印鉴,大抵不是你口中所说的大家作品,不信给您看看盆底。”温阮单手拎起瓷盆,向清安伯世子展示瓷盆底。
清安伯世子如临大敌,双手举在胸前,小心翼翼地劝温阮:“掌柜的,你先放下,放下我们再聊此事。”
见瓷盆平稳落在桌上,清安伯世子长舒一口气。
“这真是元鹤先生的逍遥盆,关于瓷器,整个定州没人比我知道的更清楚。白瓷不如其他的瓷器,没有明显的特征,元鹤先生是前朝瓷器大家,他只做白瓷。”
清安伯世子清了清嗓子,向众人解释道:“元鹤先生的白瓷最大的特征就在于釉料。对于瓷器来说,釉料的细微差别会导致出来的色千差万别,元鹤先生的白瓷没有印鉴,但是他的白瓷是白中透着淡淡的天青色,这种色又被称为“初霁雪”。他的真迹留在世上的不多,书上记载他性情古怪,瓷器底不爱留印,晚年更是将陪伴他一生的瓷窑砸了个干净,“初霁雪”这种釉料从此失传,此后再也没人调出一模一样的颜色,就算是模仿,白中泛着的天青色也很呆板,一点都不灵动,一眼就能瞧出真假。”
清安伯世子最崇拜的瓷器大家就是元鹤先生,关于元鹤先生的趣闻轶事,他能倒背如流,简直是元鹤先生的狂热追随者,为何他一眼能认出“初霁雪”,因为他娘疼他,及冠礼送了元鹤先生的真迹。
那个双耳瓶被放在他书房的博古架上,每日都要盯着欣赏一个时辰,若不是怕压坏瓷器,他都想抱着双耳瓶入睡。
微胖书生在一旁点头,佐证道:“掌柜的,别的不说,他自小泡在瓷器堆里长大,这点眼力见是有的。”
温阮这才知道,裴叔那日说的随手捡的,只是为了让她安心用。
只不过用价值千金的古董来装肉馅,确实奢侈。
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温阮挖出一勺米饭,将卤肉盖在上面,浓稠鲜香的酱汁顺着米粒缓缓向下滑动,最后浸没在米粒的缝隙间。
半个卤蛋,两根白灼过的青菜,就组成了最经典的卤肉饭。
卤肉饭一上桌,三个学子埋头苦吃,唯独剩清安伯世子魂不守舍。
温阮苦笑不得,将瓷盆拎到大堂中的博古架上,日光斜射,照在瓷盆上,外侧的釉料像是活了一般,在阳光下给人一种缓缓流动的错觉。
清安伯世子这才痛快,一边盯着瓷盆,一边狂吃三大口。
卤肉饭一入口,清安伯世子对瓷盆的注意力就被转移走了一半,软糯的肉块在双唇间一抿就碎,浓稠的汤汁将米粒裹住,是他前半生没吃到过的咸香。
肥而不腻,润而不柴。
他不知道为何他娘将自个丢进泽福书院,但今天吃了这一口卤肉饭,这些天的奔波跋涉都值了。
温阮端出四个木杯来,放在四人手边。
“掌柜的,您放着,渴了我们自己加水。”张晃抬头说道。
温阮笑笑:“这不是喝茶的,这是我打算和卤肉饭做成套餐的枸橼蜂蜜水,你们尝尝。”
枸橼,就是现代的柠檬。
传入大业朝的历史悠久,只不过同属柑橘科,柠檬在大业朝就不如蜜桔一般受待见。
酸涩的口感让它仅作为观赏性植物存在,上不了餐桌。
洗净,切片,去掉苦涩的柠檬籽,再用木杵捣碎,加上蜂蜜腌制,就成了柠檬蜂蜜酱。
挖上一勺,加水冲泡,就成了蜂蜜柠檬水。
或许没有现代那用各种元素堆砌起来的柠檬水一般让人沉迷。
但淡淡的酸涩果香,入口微甜,这种新奇的口味,对于大业朝人倒是头一回。
用来饭后清口,最合适不过。
清安伯世子咽下后,咂摸两下,问道:“林掌柜,你可知道百花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