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霍圻川已经醒了多久,林幼宁耳朵发烫,再叫不出“哥哥”来。
“想、想”,林幼宁听到自己干巴巴的声音,就这样离谱又匆忙,答应了这件为霍圻川负责的事。
不仅是林幼宁,这次霍圻川醒这么快,所有人都没料到,以往他至少要昏迷两天,才会醒来一次,接着仍会间歇性昏睡。
“既然你想当我徒弟”,秦医生的声音,打破林幼宁的紧张,“那你来操作,我在旁边指导。”
他说罢,竟真让林幼宁自己动手,让她继续给霍圻川药灸。
“我、我才十五岁”,林幼宁这会想起年龄来,她再挣扎一下,“还没经验。”
秦医生不吃这套,“我当年,五岁就开始操针了,先灸自己试手,我父亲教导方式,是让我尝草药,吃到肚子里,自然就对功效印象深刻。”
他这个表情,显然就是,若林幼宁再多话,就让她也尝药的意思。
“好的,师傅”,林幼宁放弃挣扎,“我这就、开始。”
霍圻川平躺,由着他们动作,发病时气血大亏,他嘴唇抿得平直,没多少血色。
他整个人好似单调到,只剩下黑白两色,薄薄的眼皮浅眯着,挡住漆黑的瞳仁。
身体上的药敷好了,进行到额头和面中,林幼宁屏着呼吸,站在霍圻川的床头。
霍圻川没在看她,林幼宁却紧张的不行,她求助地看向秦医生,然而秦医生根本不瞧她,自顾自的点火烧药。
硬着头皮蹲在床头,林幼宁将浓郁的草药,铺在霍圻川额头,褐青色的药渣,像一块疤,挡住苍白的皮肤。
她很紧张,呼吸都放轻,指尖凉凉的,无意间与脸上皮肤接触,霍圻川的睫毛颤了颤,没睁眼睛。
两人间吐息很近,霍圻川甚至感觉到,她的呼吸应该是拂过他脸上,痒痒的,从没有过这样的体验,于是,霍圻川睁开眼睛。
他要探个究竟。
眼前的女孩,对上他的视线,眼睛里明显是害怕,怕得很有意思。
“这么怕我?”霍圻川抬手,随意地抹掉脸上的药,他也不在意药渣落在颈窝,直接问出口。
林幼宁怕她不争气的舌头耽误事,解释不清楚,于是疯狂摇头,霍圻川觉得更有意思,“不怕我啊。”
“是怕瘫子?”他再度抛来死亡问题。
他是真喜怒无常,林幼宁看明白了,即使没到后期大反派的程度,霍圻川十八岁时,也不是什么好沟通的善茬。
眼看着不回答怕是不行,他有要追问的劲,林幼宁全当他是二次元里的数据人,放平心态跟他交流。
“不怕”,林幼宁接着说道,“我怕男人。”
她为了不结巴,说得很慢,一字一顿,落在人耳朵里,有一股执拗的认真。
霍圻川表情看不分明,只是眼睛里染上极浅的笑意,林幼宁看他心情不坏,也渐渐放松下来。
“先生毕竟是异性”,林幼宁慢悠悠的,“我会不好意思。”
十五岁的小姑娘,开了一些窍,懵懂且青涩,霍圻川没把她当异性,纯是当小孩一样吓唬。
她看起来很乖,说话时眼睛注视着人,目光干净,坦荡荡的,不像是个会撒谎的孩子。
霍圻川姑且信了,不再恶趣味的吓她,“怕男人,好事”,他不再说话,闭上眼任由林幼宁重新铺药。
他跟睡着了一样,这多少让林幼宁自在些,她手上动作认真,心里却在暗想,她这不算骗人。
她没骗人,她只是紧急避险。
林幼宁围着霍圻川忙碌,淡淡的香味,藏在药草味下,在霍圻川鼻尖打转。
自半昏半醒间就闻到的淡香,在林幼宁刚才凑近时,达到顶峰,是这个小姑娘身上的味道。
像阳光下晒了半晌的橙子,在绿茵茵草地上滚过,留下的味道,清新且甜。
也似新冬初雪,落在山顶上的白玉兰瓣上,还像天边晒了一整日太阳,松软的云。
很难具象形容的气味,不是香水能调出来得到,霍圻川也说不清,但很舒服。
所以在秦老让她拜师时,她没拒绝,他也没说话,没让她出去,默认了她留在诊疗室。
林幼宁一无所觉,她准备等干完活,就溜出去,肯能是在长身体,她总是饿得很快,想搞点东西吃吃。
霍圻川发病期精力不足,在这种舒心的气味中,放松地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他听到断续的念经声。
“……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林幼宁对着阅读器,在逐字逐句的念经。
结巴念经,闻者轻生。林幼宁自己听着,都觉得耳朵在服刑。
秦医生撺掇她念的,那会药灸结束,林幼宁想溜,给秦老逮到,让她别走,说是学习,其实就是让她陪着唠嗑。
霍圻川病期身边离不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