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心软。
……
“他身上怎么这么冷啊。”孙姨娘摸向孩子的小脸儿,触手冰凉。
一行人随着逃难的人群徒步走了十几天。唯一一匹马被乱箭误伤,马车只能弃之不用。
现在往哪里走都有兵士和流民,几次还遇到了盗贼,他们只能随着人流一起,尽量避开大规模的盗匪。
“怎么了?”何嗣音一路上都没有听到孩子的哭声,现在反应过来也很是担心。
“我看看。”她把孩子抱在身边。
小婴儿肤色苍白,比之平时的无力更显羸弱。
何嗣音的手颤抖着,去探他的呼吸,良久没有感受到丝毫颤动。
“给我,还给我!”孙姨娘激动起来,一把将孩子夺回来,“祺儿……祺儿,你看看姨娘,你看看我。”
孙姨娘贴着孩子的小脸,婴儿的柔软甚至已经慢慢消失。
女人呼喊的言语也逐渐变为崩溃大哭。
但这哭声并不突兀,因为周边有更多的人在痛呼、哭喊甚至咒骂。
何嗣音捧住凸起的肚子,不自觉也泪流满面。
闻意抱住何嗣音,怕连日的奔波与祺儿的离世让她动了胎气。
闻醉似是有话要说,但看着周围的低沉,最终还是没有出声,只默默拿出随身的糕饼递过去。
除了听潮接过后开始狼吞虎咽之外,没有人动。
闻醉把声音压到最小,“小姐还是吃点吧,一会又要出发了,不吃撑不住啊。”
何嗣音将糕饼一分为二,“我总是想吐,我跟你分。”她强忍不适吃了半块,休息不到半个时辰,就见同行的人陆陆续续出发了。
孙姨娘死死抱住孩子,不哭也不动,整个人想被抽走了灵魂。算起时间,孙姨娘才刚出月子,一路颠簸不得修养,就连早产的孩子也没有挺过这场祸事。
何嗣音起初还到处打听许昌途的踪迹,寄希望于他能折返,但心最终还是在艰难的迁徙中凉透。
“孙姨娘,小公子已经去了,还是让他入土为安吧。”闻醉上前想把孩子抱过来。
孙姨娘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搂着,分不清身体是由于过于用力还是悲痛而颤抖。
何嗣音看向她,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语气才能让她放松下来,“天气热了,你不能抱他一路。”
何嗣音见她没有反应,慢慢走到她身边,“等到了景州,我们再把他接回家。”
孙姨娘痛哭起来。
何嗣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兰馥,你是他母亲,等日子安定了,祺儿还会托生回你身边的。现在不是好时候,还是让祺儿休息一阵子吧。”
何嗣音心如刀割,祺儿是她给孩子取的名字,一路上她也抱过孩子无数次。现在她的身上还带着另一个生命,更是难以面对母子生死相隔的惨剧。
见她松了手,闻醉把孩子抱过去。
“给他选个好地方,别让我找不着他。”孙姨娘面色憔悴,形容枯槁,说完,她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将孩子安葬后,路上已经不见多少人。
先前的教训让他们不敢独行,只得加快速度赶路。
平时的养尊处优现在却成了枷锁镣铐,只怕松下一口气就再也起不来。
孙姨娘整个人都垮了下去,即便有闻醉搀扶着也踉跄难行。
“听潮,你能不能背她?她今日实在是不成,待她好了,不会让你一直受累的。”何嗣音没了法子,怕再耽搁就彻底赶不上,只三五个人夜宿荒郊的后果,她实在不敢想。
“夫人可还撑得住吗?”听潮看向何嗣音流血的脚。
“我还行。你要是没力气,就算了。”她行路许久还带着喘息声,口中干渴令她吞咽口水都变得困难。
“奴有力气。再走一个时辰,就能歇息。”听潮把身上轻一些的包袱递给闻醉,回身背起孙兰馥。
再度出发后无人说话,天色渐渐暗下来,草木窸窣声莫名中更显阴森。
孙姨娘的身体并没好起来。
一日实在坚持不住晕倒后,才发现她的裤子几乎已经被血浸湿。
闻意在同行的流民中找了一个略懂医术的中年女人。
诊看后,那位妇人说道:“这位是不成了,或是我医术不精,实在不是我能救治的。夫人的脉象还好,现在忍饥挨饿的,胎儿倒还算稳固。咱们都是逃难的,我就算开了药方也买不到药,我见夫人还算富余,平时多吃些,得有劲儿才行。至于那位生产后的夫人,要是能找一些黄岑来吃,可能会有点效果。”
何嗣音连连道谢,让闻意取了银子来。
妇人接过这次看诊的酬劳,手里捂着几块碎银子,凑到闻意身边小声说:“银子,我也用不上,夫人们能不能给我换成饼子干粮的,我两日没吃了。”
闻意一脸惊诧,看向何嗣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