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白襄下朝回来,管家殷切地问候,“老爷回来啦。”
“嗯。”白襄借过擦汗的帕子。
“老爷今日回来得早,公子正要用早膳呢,我让他们加碗筷。”管家帮着白襄换上常服。
“嗯。”
见他一连两声爱答不理的回应,管家闭紧了嘴,害怕他稍有不顺意便发作起来。
白襄坐在桌前,看着摆餐的下人忙碌着。右手边的位置空着,应该用饭的儿子本应该早早坐在这里等候他这个父亲。
“公子呢?”
摆餐的下人不知情况,手上的动作轻到极致。
好在不一会,白经峤之被下人推了过来。
儿子坐在轮椅上,任是谁都会第一眼看向他的双腿。白襄很快挪开了眼睛,想到他的身体,便也不再发作。
“父亲。”白经峤坐着拱手。
白襄微微点头,又是一声“嗯”。
见白襄动了筷子,白经峤也自己吃起来。
“你的夫子昨日向我请辞了”,白襄给儿子夹了一筷子菜,“这几日就先歇歇,等找了新的先生过来,功课还是不能落下。”
白经峤放下筷子,低垂着目光看向桌沿,“父亲不用再给我找了,孙先生教的很好,是我驽钝学不会。书读得再好,我也不能入仕,父亲不必对我有什么指望。”
白襄的手悬在半空中,许久,他夹起藕片,仍旧放在白经峤碗里,“我今日不想训斥你,你也不要太放肆。”
白经峤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嘲讽,“父亲今日怎么装得这样慈爱?舅舅马上要被凌迟了,许家这座大山终于压不住你了。”
看着父亲狠厉的目光,白经峤竟毫不示弱,“缙表哥死了,舅舅也被你送上了断头台,下一个要收拾的就是我了吧。”
白襄几乎将所有的火气都汇集在手臂上,将碗筷摔在地上,“放肆!”
管家闯进来,护住白经峤,急忙为公子辩解着。
“你让他说!”白襄站着俯视这个儿子。白经峤的双腿完全没有知觉,只能倚靠在轮椅背上。别人家孩子调皮捣蛋的时候,他的儿子只能终日躺在床上靠汤药续命;别的孩子或科举或习武的时候,白经峤只能把轮椅当成腿。
白经峤犹如一只被激怒的恶狼,“娶了许家的女儿,你多委屈啊!生了个残废儿子把你的脸都丢光了,你想着攀上缙表哥就能横扫朝堂,可许家败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白经峤怒极反笑,笑到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也停不下来,“你转眼就踩许家一脚。”
“你以为把舅舅的斩首改成凌迟,你就能撇清跟许家的关系?新帝就能重用你?”
他不管不顾地怒吼着,愤怒到有些字眼都说不清楚,“当初没有我母亲,你能做恣肆朝堂的三司使?”
白经峤几乎喘不上气来,但依旧不肯停下来,“新帝仁慈,免许氏于满门抄斩之罪,没有听你这个蛇蝎小人的建议,你很失望吧。”
“没错!”白襄打断他的发泄,“白经峤,我今天就告诉你,许家所有人都该死!”
“你以为我是靠着许家的施舍才走到这一步的吗?没有我,他们早就完了。赵缙这个窝囊废死的稀里糊涂,是我命不好,我认!可你那个舅舅为了脱罪要置我于死地,他不死,被满门抄斩的就是我和你!”
儿子的长相几乎与他是如出一辙,看着他扭曲的脸,白襄几乎也可以想象到自己的表情。
满屋中一时间只剩下激烈的粗喘声。
白经峤小声笑起来,笑到浑身发抖,“都是禽兽,还分什么你和我呀。”
“这么多年,你给了我多少白眼,骂过我多少次废物。我每次发病挺过来的时候,你那么失望,狠不得我就那么死了。”
白经峤擦了一把眼泪,“你那个夭折的儿子,估计也是被你折磨死的吧。”
白襄的脸顿时变得铁青。白经峤见触到了他的逆鳞,笑得更是痛快。
在成为“白襄”之前,他也曾家庭美满。但仅仅因为年轻时的一个决定,妻儿的性命被他生生断送。
当真正跻身权力中心的时候,他才发现这个吃人的漩涡远没有他想象的那样令人沉醉。
白襄自以为将这段往事隐藏得很好,没想到却猝不及防地被白经峤扒出来。
他顿时一口气没上来,眼前一黑摔在地上。
……
那晚之后,何嗣音只能随褚良南迁。
身边所有人对她的称呼都从之前的“三小姐”变为了“夫人”。何嗣音明白,这是褚良的“夫人”。
褚良曾向她表示要写书信禀告她的父母,何嗣音这才反应过来,褚良对她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要自己长久地跟了他。
何嗣音心知父亲不可能允许她私自改嫁,只能推脱说这样不够恭敬,暂时将他拦下。
军中能找来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