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火树银花映白雪,状似星陨落人间。
常州灯火通明,爆竹、焰火“噼噼啪啪”的声音连成一片,空气中漂浮着刺鼻的硝烟味儿,年节的气息浓郁非凡。
府上的丫头、小厮们凑在一起又笑又闹:胆子大的站在院子里点焰火,胆子小的缩成一团叽叽喳喳地探头。
褚良抱着文逾站在檐下,远远躲开炸开的碎屑。
“文逾你看,是金色的烟花。”
褚良单手把他抱得高高的,另一只手为他按住小棉袄的领口,生怕有凉风灌进去。
何嗣音双手捂住耳朵,躲在褚良身后。她本不想出来看,无奈文逾是个胆大的,非要凑热闹。
文逾昂着头睁大眼睛,小手“啪啪”拍得响亮,嘴里“呜呜啊啊”喊得欢快。
“好看!文逾你说好看。”褚良耐心引导他。
教孩子说话成了家里的一项大事业。
除了最熟练的“爹”,文逾只会在极特殊的情况下解锁一两个单字的发音,其余时候都毫无进步。
文逾瞪眼看着褚良,张嘴跃跃欲试。
褚良跟何嗣音都满脸期待。
“好~”
前半截发音准确、吐字清晰。
可等了半天,文逾把“看”字咽了回去,空空张嘴,却没有声音。
“嗖”地一声,又一朵烟花炸上了天。文逾的注意力被烟花彻底勾走。
褚良跟何嗣音无奈又好笑。
“文逾是个小哑炮儿。”褚良侧头冲着何嗣音笑,“慢慢就好了。”
新一轮的烟花被点燃,升空与爆开的声音接连响起。
何嗣音点点头,重新堵上耳朵缩在褚良身边。
远在千里之外的皇宫,高弦长鸣,红袖翩跹。
柔宁长公主坐于殿中左侧首位,聚精会神地观看宫人献舞。
上首的帝王举起酒杯,向赵姮致意,“皇姐康乐无忧。”
赵姮浑然不觉,直勾勾地盯着舞女的方向出神。
一时间,席间众人纷纷噤声。
殿上雅乐余韵悠长,更显宫殿空旷。
“长公主,陛下祝酒。”侍女上前提醒。
赵姮蓦然回神,端酒起身,“臣恭愿陛下诸凡顺遂,体健无虞。”
赵续笑了笑,饮下此杯,“朕的舞乐宫人实在殊丽,把皇姐的眼睛都吸进去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席间,示意众人尽兴,“今日是朕登基后的第一次家宴,大家不需拘谨,只管开怀畅谈。”
此话一落,谈笑声四起,赵续应对着敬酒与家常话,再没寻到与赵姮说话的机会。偶尔一个目光飘过去,只见她神色如常,好似确实对舞蹈意兴盎然。
赵姮表面上一切如常,内里却心神难安。
硬生生捱到宫宴结束,她同众人一齐告退时故意慢了几步,落在人后。
果不其然,赵续身边的内侍行至身边,“长公主,陛下留您说话。”
她抬头望去,只见赵续俏皮地向她眨眼。
赵姮咬咬牙,开口极为迟疑,“陛下,封褚怀章为侯,恐怕不妥吧。自古以来,没有一门中出两位侯爵的道理。”
赵续笑得灿烂,“皇姐多虑了。褚怀章常年驻守北境,功勋卓著,他当得起。宣城侯毕竟年迈,重担还是要交到他的子孙身上。朕的圣旨已出,不出几日就会送到褚怀章手上了。”
赵姮突然觉得他脸上的笑容很假。殿内烛火明亮,照在他脸上却总有抹不去的阴翳。
赵姮将语气放轻,“褚氏虽有军功,但不至于接连封侯。更何况,褚怀章与祖父平起平坐,实在有悖人伦啊。”
“怎么不至于?”赵续依旧笑容不减,语气却刻薄起来,“冀州出事,他远在常州还能插上一手。北境将领对他一呼百应,无不顺服。褚家是已将权力交还,可他们埋在军中的势力盘根错节、根深蒂固,试问北方的武将有哪个不是从褚氏门下长成?”
他双手负于身后,深吸一口气,“但朕信他们忠贞。冀州是北境的门户,出了杜敏思的事,还是褚怀章更有能力料理。如今封侯,正是为了彰显朕的宠信。”
赵姮难以置信,短短两年,那个单纯的少年俨然成了猜忌成性之人。
她不由得退后一步,“宠信?究竟是宠信,还是催命符,陛下心里清楚!”
年轻的帝王敛起笑容,脸色生冷。他死死压制着颤抖的双手,慢慢走到龙椅前坐下。
“皇姐怕什么呢?只要褚氏一门不会行差踏错,别人的攻讦又何足为惧?他们如若当真滴水不漏,那我赵续佩服!”
赵续居高临下地看着赵姮,“皇姐,我会保证褚存典一世富贵。但是其他人,我不能。还望皇姐别忘了,自己本是皇家人。”
殿中的烛光飘乎着,赵姮眼前一片昏暗。她如梦初醒,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