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会儿宴上献的礼需得合乎礼制,难以随心,臣便提前奉上了。”
六方锦盒被依次打开。
“这些俱都是臣精挑细选过的,小孩子全用得上,虽不名贵却胜在实用。此外,还有臣献给珍美人的。”
机灵的内官迈着恭谨小步上前,将献礼细致接过。
赵姮笑着落座,“陛下将珍美人藏得好生严实,臣回回入宫都无缘得见。今日周岁宴上,皇子生母总要现身露面,令臣等一窥容颜吧。”
赵续的笑意略微僵住,随即又不动声色地搪塞,“实在是珍美人身体孱弱,长久卧床见不得风,并非藏着不让皇姐瞧。”
赵姮将他转瞬即逝的凝滞收入眼底。
“珍美人年少产子,确需好好将养。臣特意为珍美人寻了两颗老山参,陛下可着令太医遣方用药。”
她掩袖饮了一杯香茶,戴着“面具”说话颇为疲累。
然,想起闹得不可开交的朝臣,也顾不得赵续厌烦,唯有旧事重提。
“臣一介妇人虽不得干预国事,却仍有劝谏之责。陛下登基多年却未开选秀,虽说已有嫔妃后嗣,却实在稀薄。也是时候该充盈后宫,纳几位适龄的闺秀近身侍奉。”
赵续黑了脸,气冲冲地从位置上走下来,满腔阴郁却不敢在她面前发作。
“皇姐怎的又催?朕年纪尚轻便有了子嗣,难道这样还不行?莫不是非要遴选七十二嫔妃,将朕的三宫六院全都填满不成!”
见赵姮跪地求赦,赵续心中一阵慌乱,连忙拽她起身,却见她纹丝不动地伏在地上,直言“恕罪”。
他退后一步,跌坐在台阶前,神色黯淡。
“幼时皇姐很是疼朕的,从不像如今这般……”
赵姮抬起头,却越发看不懂他。
赵续在皇权之上游刃有余,多疑猜忌、刚愎自负……甚至隐有“暴戾”之名。
可唯有在自己跟前,却总是装出一副纯良可怜的样貌。
若不是亲爹、丈夫皆被他算计、利用过,赵姮只怕真的会被他这副模样哄住。
“皇姐,你快起来!”赵续在赵姮跟前红了眼,“朕不许你跪!”
赵姮抬起头,“全是臣的不是,惹得陛下不快了。”
赵续将她扶起身来,选秀一事却仍旧不肯松口,“朕与珍美人情笃,不愿纳旁人进宫。况且选秀进来的无外乎朝臣家眷,尽是眼线耳目,就算放在一边不理朕也不安心。”
他耷拉着脑袋,哪里还有一国之君的威严。
“皇姐便依着朕吧,莫要同朕置气了。”
赵姮心中憋闷,勉强露了张笑脸。
纳不纳嫔妃也碍不着睿亲王府和宣城侯府什么事,左右不过会有多事的臣子找上门来烦扰罢了。
此时,恰巧有内侍通传,前殿周岁宴已然备好。
殿中的阴晦氛围瞬间散了许多。
赵姮暗中沉了口气,“陛下,快些移步前殿吧。臣自入宫还未见到小皇子,心中想念得紧呢。”
“也好!”赵续笑了起来,拽着赵姮的手,大步流星踏出宫殿。
赵姮被拽得一路小跑,不动声色地使了几次劲儿,都不曾甩开他的手。
身后跟着大群宫女、内侍。
赵姮紧皱着眉头,唯有堪堪忍耐着一路跟随。
不料到了前殿门口,赵续依旧紧紧抓住她不松手。
宴上众人见陛下驾临,皆已站起身来。
“陛下,您快放手。”赵姮焦急耳语道。
赵续非但不听,反而还笑意盎然地看了她一眼,径直牵着她的手缓缓步入殿中。
赵姮浑身冰冻一般僵住,并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同天子起争执,令一众皇亲、宫人瞧出端倪。
眼见赵续拽着她经过预先安排好的坐席却没有停下的意味,赵姮使出浑身的力气将手抽出,立于坐席前同众人一齐躬身行礼。
赵续盯着她被攥红的手背,心中陡然升起一种快意。
他轻笑一声,若无其事地转身,落座上首。
得了皇帝的命令,宴上众人热络起来,美酒、珍馐……接连呈上,更有好舞嘉乐点缀吉庆场面。
小皇子被乳娘抱着,耷拉着眼皮困顿不堪。
虽是这样,却没能妨碍称赞声、吉祥话不断。
赵续自始至终不曾看孩子一眼,目光始终在赵姮身上逡巡着,见她逗弄小皇子时一脸明媚,恨不能将手中的酒盏都要捏碎。
“小皇子的相貌同长公主很是相像呢,瞧这眉眼、口鼻,外甥肖似姑姑这话还真是不假!”
赵续呼吸一滞,往说话的人群中看去。
一个面生的太妃将小皇子抱在怀里,言笑晏晏地同身边人说着话。赵姮满面红光应酬不断,全然没有在意他的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