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市上人流如织,大多往城主府邸赶,云岚仙山守卫森严,不便人流往来,故而离川少君的元婴筵席便设在城主府内。
阳光和煦。
施禅看见护城阵荡漾起蓝色水波,有外人造访云岚,四翼天马拉着流苏玉辇行空而来,由远及近,健硕的雪白羽翼腾飞,在地面投下片片黑影。
有翎羽掉落转瞬化作流光消失。
在队伍前沿一位道袍老者,肘窝处搭着银色浮尘,单手负立在四翼天马背上,花白的鬓发流泻在肩头,广袖被风鼓动得猎猎作响,身有不坠青云之志。
“快看天上,是蓬莱的四翼天马!”有人惊呼。
此言出,众人抬头,只见那老者掌心打出一道灵印,与护城阵相融合,继而平复了泛起的水波涟漪。
信宿认可了来者的身份,给他们放了行,四翼天马飞行的速度极快,是飞行灵兽中的佼佼者,眨眼的功夫便在空中划过,化作一个小黑点。
人群中有人认出他们的身份:“鹤发童颜,佛木浮尘,为首的老者,是蓬莱大长老——缘见真人,能让缘见真人亲自护送的,只有蓬莱的大小姐了。”
茶摊上茶香袅袅,热烟模糊了年轻镖师的脸,他指尖有微微的黑,擒着茶杯说道:“这么说那玉辇中坐的还真是云浮第一美人鱼忆安?”
隔桌的人吆喝着:
“那还能有假?缘见真人何等人物?那可是半步飞升的大能,除了鱼大小姐,旁的人还没那个尊荣让他一路护送。”
梧桐老树荫蔽下,施禅吃着热腾腾的肉包,听着茶摊那处的交谈,身后的小巷弯弯,逼仄又绵长。
巷子里潮湿,青苔攀附在掉漆的墙面上,爬山虎倒是郁郁葱葱。
算算日子,这已经是施禅来到云浮的第四日了,灵台清明许多,连带着那些属于阿禅的杂乱记忆也被她一一理顺。
天地运道在修界为施禅寻了一个合理的身份,顺带篡改了这些修者的记忆,在他们眼中如今施禅的脸与先前那位死去的“阿禅”一般无二。
而施禅这个外来者却拥有第三视角,在记忆中她看到:
阿禅与娘亲婉娘在云岚山相依为命十载,婉娘本是凡界施雨国公主,十年前,天象荧惑守心、太白食昴,此二象均表示人间必有刀兵、征战杀伐之象。
凡界自此动荡不安,战争四起,三年后施雨国破,施婉自此隐姓埋名,隐去施姓,化名婉娘。
彼时阿禅尚在襁褓,母女俩背井离乡,奔走数年,最后定居在淮上的一个偏远村落——丰水镇。
婉娘支了间竹屋傍水而居,圈了院落围上篱笆,又去集市买了种子,种上瓜果蔬菜,养了鸡、鸭等家禽。
婉娘自幼金枝玉叶,学的都是些世族礼仪,一朝困窘,除了女工竟无一样能拿得出手,她平素织布、绣帕,拿到集市上卖。
也只能换取少量银两,勉强够度日,到了冬日买不起炭火,冻得阿禅手上的冻疮破了又生,常常躲在被褥里哭泣。
日子虽苦,但远离战火,故而还算安逸,如此春秋往复。
阿禅也七岁了,生辰这日,婉娘煮了一碗长寿面,炖了她爱喝的枸杞鸡汤,她喜笑颜开,抱着婉娘咧嘴笑:“阿娘最好了!”
“看着阿禅又长大了一岁,娘很高兴,父皇在天之灵......会保佑你的。”婉娘摸着她的头笑得温婉,可眉眼间总是挥不去的郁气。
阿禅年岁虽小,却是个古灵精,她知道施雨国破,皇祖母和皇祖的死一直是婉娘心里过不去的坎,时间久了便成了沉疴痼疾。
她沉下的眸底将想法掩饰的很好,忙说:“娘亲!快过来一起许愿!”
在这样的乱世,是无法安然度日的。
又过了几日,丰水镇来了位除妖的仙君,听村民们说他气宇轩昂,有一副天神般的相貌,颇具仙家风范。
村里未出阁的姑娘老是偷跑去瞧他,被发现后羞红着脸离开,可婉娘一次都没去过,她想见仙人之姿,但更想守好阿禅和这一方院落。
婉娘这才想起,这几日的确不怎么太平,每当昼夜降临,外面总是有黑影飘过,伴随着传来怪异的叫声,婉娘是个凡人手无缚鸡之力,只得废些力气将桌架搬来,将门口死死抵住。
院子里养的鸡每晚都无故失踪,估计是被那妖怪吃了去。
世道不太平,婉娘紧闭屋子的门,谢绝于外人的交流,捱过夜晚,天边泛起鱼肚白,这一夜倒是太平,想来那作祟的妖怪应是被那位仙君收走了。
天亮了,光透过纸窗投下斑驳,婉娘打开房门,却踢到一个软肉般的东西,她芙蓉面上闪过惊恐,定睛一看,是个俊美的男人,腰间别着长剑,玉冠束发。
——这样的气宇非凡,是村民口口相传的那位仙君吧。
婉娘心善,本不愿多管闲事,却还是在良心的谴责下救了他,作祟的妖怪死了,丰水镇恢复了太平,男耕女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