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孤寂的鸟鸣，施禅将酒坛口的系绳一圈圈解开，馥郁的酒香漫出，她学着那些凡人祭祀的模样，将酒绕着坟茔洒了一圈。
酒水砸进地里溅起一些泡沫。
她忽地想起来，凡人由阴司掌管，死后是可以轮回转世的。
修者以金丹为天堑，金丹修士御剑飞行，食世间仙灵清气，摈弃凡尘杂念，阿禅死时还未结丹，因此只能算作凡人。
施禅看着眼前矮矮的坟茔，单手结印，法印灵盘在她身下圈圈汇聚，逐渐凝实，仙灵之力从毓灵剑峰的各处飞来，筑起虹流，最后聚集在坟茔上空。
生机的光芒缓缓绽放，一根金色的丝线莹莹发亮，随着施禅手指的动作，飞入坟茔深处。
鸾鸟衔花相贺，百灵鸟立在桃树枝头高展歌喉，幽静的山坳也热闹起来，桃树被仙灵之力催生的灿烂，花开蝶自来，灵蝶扑朔翅膀落下金粉。
施禅给了一个身为神明最真挚的祝福：“愿仙灵之力赐福予你，来世投生在一户好人家，也不必太过优秀，平安喜乐，在希望和爱里长大。”
阿禅毕生渴求不过如此。
年幼时心比天高，总想站在尘世之巅，当大英雄，救世间于危难，可后来才发现，连平淡的过完一生都是奢望。
施禅将空酒坛装入背篓，给坟茔施下障眼法，云岚仙山规则森严，突然多了一座坟会起疑心的。
确保万无一失后，她才转身离开，朝桃林深处走去，裙裾翩跹，若一缕清冷孤烟，在灼灼粉色中格外惹眼。
施禅走后不久，坟茔上开出一朵蓝色小花，生机盎然。
在旁人眼中施禅不过一个筑基期，修者需到金丹方能御剑飞行，在别人的屋檐下，需得谨慎行事。
于是乎。
待施禅走回寝院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记得昨日方知画说过，她今日还有五长老的剑课。
无故旷课是万万不能的，无论是兄长施夷的教导还是天道传承里，都曾多次告诫她，为神者遵循世间规则。
如今她身在云岚仙山，便应该遵循这里的规则。
木屋的烟囱冒起袅袅炊烟，将朦胧的天都染白了些，施禅拿下篱笆门的锁走了进去。
庖屋的的窗扉大开，里面烟气朦胧，隐隐可以看见一个忙碌的身影，梳着双丫髻，发髻轻轻晃动着。
不是婉娘。
施禅将背篓放在墙角，朝庖屋走去，指尖凝聚的灵力将烟气拂去，露出里面那人的脸，大大的杏眼，秀气的鼻子，是个可人的姑娘。
鎏玉看见施禅回来，脸上洋溢起笑容：“小姐，你可算是回来了，一连几日都不见你人，夫人念叨你许久，五长老的课业当真是繁多，入夜都不放人回来。”
她说的话毫无由头，怎么会认为她是从五长老处回来？但施禅着实也不知怎么应答，干脆含糊地应了声：“嗯。”
希望鎏玉不要瞧见婉娘房里的茯苓糕才好，否则便是要露馅了。
没了那些烟气，施禅这才看清她在捣鼓什么，灶台里的竹编蒸笼高高垒了好几层，蒸出来的馒头圆圆、胖胖的。
那馒头的花样也很多，长得像兔子的，像花的，像雀鸟的……
不难看出鎏玉有一双巧手，空气中有馒头的津甜，鎏玉看向外头的天色，浑圆的太阳挂在高空，她加快了手里的动作。
“怎的就天亮了？”
“小姐，你从息照林赶回来，还未食早膳吧，刚好这些馒头蒸好了，我装在食盒里，你带些去听讲学吧。”
鎏玉垂着头，用灵力将馒头托起，轻轻放在食盒中，晨曦的光打在她脖颈处，能看见细小的绒毛。
算算日子，鎏玉身为仙侍，已经在阿禅身边待了许多年了，施禅面上有些局促，担心被她看出端倪。
那发髻上的簪花红得晃眼，施禅回过身，接过鎏玉递来的膳盒，沉吟片刻，往最里的那间屋子望去。
“今日的课业不多，我晚些回来看阿娘。”
施禅天生地养，仅有一个兄长，对“阿娘”这个称呼还不太熟知，说得有些别扭、磕巴。
“鎏玉，屋里的炭火还够吗？”
修者皆会御寒术，炭火这种东西只有凡人才需要，但云岚仙山的资源丰厚，就算是凡人的小玩意儿，事物房那边也会备一些。
但是不易取。
看守在事物房的祁长老是个老古板，只有看到各峰主或长老的手谕才放行，偏生他修为高深，又强闯不得，可恼了不少弟子。
要知道峰主长老们平素的踪迹难寻，就算寻到了，也不见得会批手谕下来。
距上次去事物房取炭火，已经过去大半个月了，一袋炭火通常也只够用半月。
鎏玉点头，夹馒头的动作顿了顿，说道：“确实不够用了，袋子里还有一些，但恐怕撑不过明日，长老们的手谕难得，我们只能去云岚城采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