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不早了,金乌被凤尾竹挡住半个身子。
五长老自顾自站了起来,抚平道袍上的褶皱,他捋捋胡须,笑得和蔼:“天色也不早了,今日就到这吧。”
“你阿娘身子可有好转?”他没来由地问了一句。
长者站起,作为后辈,施禅也跟着起身,罗裙层层叠叠,几片尖尖的竹叶顺着裙摆滑落,她道:“不太好,已经是病入膏肓了,兴许寻到天地灵宝还有痊愈的可能,但天地灵宝谁都想找,却谁都找不到。”
“晚些时日,我会派人送些炭火去剑峰。”
施禅绛唇微张,五长老猜到她要说些什么,连忙出手遏制她的行礼:“长者赐不可辞,客套话也不必多说,早些回剑峰照顾你阿娘吧。”
“送你一程。”
灰色道袍飞扬在半空,五长老花白的鬓发在旁侧扬起,息照林的习堂连带着瀑布和那些凤尾竹也扭曲成漩涡。
意识再度恢复明晰,施禅已经到了毓灵剑峰的山脚,周遭桃树相映,灼灼芳华。
知道五长老能看见,她朝息照林的方向作揖还礼,翠色的竹叶落在潋滟的桃林间。
比粉黛的桃花多了刚毅。
施禅提起裙摆踏上台阶,远处的青山隐在暮色之下,耳畔清风拂过山岗,山坳里又开了几朵不起眼的野菊花,斜阳余晖返照山水风光。
细碎的雪花落下绽开冰晶,手背上冰凉沁骨,施禅抬眸,雪花坠在她乌黑的睫羽上。
掌心的温柔融化了雪,她道:“又下雪了……”
霜雪之下,山坳里的那间木屋显得孤寂,地面也铺上薄薄的白,鎏玉撑着伞站在雪中,她四处张望,眼底全是焦急。
看见从雪平面走出的那抹烟青色身影,鎏玉才如同吃下定心丸一般,她撑伞走去接施禅。
施禅见鎏玉步履匆匆地跑来,问她:“怎么了?这么急。”
鎏玉皱起一张秀丽的小脸,几乎要哭出来:“小姐,你快进去看看夫人吧。”
“夫人又病重了,方才还呕了血,止不住地咳嗽,我尝试输些灵力进去,但都被排斥了,长期服用一种药,夫人的身体怕是已经产生的抗性,那些药根本就不管用了。”
听说婉娘病重,施禅忙跑进屋去,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推开那扇不算沉重的木门,施禅看见矮榻上没有血色的女子,是那般羸弱,像精致的玉器,一碰就碎。
靠得近了,能听见不均匀的呼吸声。
施禅揭开被褥的一角,露出婉娘纤细的手腕,青紫的血管根根分明,非常瘦削成了皮包骨。
摸上脉,婉娘的手很凉,冷得施禅止不住哆嗦了下,还是先前医师所说的脉象:心气郁结,气血不足,身体亏空……
鎏玉收了伞,跟在后面进来。
她发间、眉毛都沾了雪,鬓发被风吹得凌乱,稍有些狼狈,她将油纸伞放在木架上,抬腿走了进来。
看见施禅坐在矮榻边给婉娘号脉,鎏玉不禁疑惑:小姐何时学的把脉?
见鎏玉进来,施禅收回了把脉的手,当即吩咐道:“鎏玉去熬一碗汤药来。”
“小姐,可是……”那药作用并不大。
鎏玉迟疑的话被她打断,“不要过问太多,快去!”
“是。”
鎏玉点点头,忧心地看了眼婉娘,端起榻案上的水盆走了出去,顺带掩上了门,不让风雪灌进来加重婉娘的病情。
鎏玉也清楚,到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若是染了风寒,婉娘怕是捱不过这个冬日了。
或许旁人看不见,但施禅的眼勘破虚妄,婉娘印堂发黑,污浊之气笼罩在她的名门,连带着将那些沉疴痼疾一起锁在里头。
直到鱼死网破的那天……
施禅催动体内灵力,将房间照得亮堂,连带着也暖和许多,这被褥还是太薄了些,她又抱来了自己房里的被褥,盖到婉娘身上。
兴许是暖和起来了,婉娘的脸也褪去了雪白,有了丁点儿血色,唇瓣也红润了些,没有方才那么骇人。
做完这些,鎏玉才端着药碗推开门走进来,她将药碗递到施禅手上,后者顺势接过,施禅捏着汤勺在碗里打圈,热烟翻滚冒气。
她找了个由头将鎏玉打发了出去:“五长老派了弟子来给咱们送炭火,鎏玉你去门口守着,莫要怠慢了人家。”
“嗯,好。”鎏玉应声出去。
见她走后,施禅将药碗重新放在榻案上,走到东南面靠窗的柜子旁,她打开里面的暗格,露出一个漆黑的木匣子。
上面雕刻着老旧的花纹,是婉娘从淮上带来云岚仙山的,里面存放了许多东西,大多都是阿禅幼时的小玩意儿。
还有一些老旧的绣品,没来得及卖出去的。
施禅取出木匣子里面的匕首,从匕鞘里拔出,银晃晃的刀刃倒映着她的脸,烛火映照下,在门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