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洄说得没错,神明之躯于妖魔大补,施禅现今几乎等同于手无缚鸡之力,姑且只能提取一抹神识制造了青鸾。
而青鸾融合她神识的同时也被赋予无上力量,它会成为施禅手中的利刃。
而眼下。
青鸾毛茸茸的身子窝在施禅怀里,神明得天独厚的气息会引得万物亲近,它也不例外,被软肉覆盖的爪子轻轻挑逗起施禅的腰封,兽爪摩挲着上面的绣花。
偶尔发出两声布料的吱呀声。
青鸾没什么耐心,对新鲜事物总是抱着好奇,拨弄两下后便腻了,它从施禅怀里跳下来,迈着敏捷的身姿朝鎏玉那里奔去。
误打误撞间又将那些刚扶起的架子绊倒。
“嘭!嘭!”
身后传来的巨大声响诱得鎏玉回头,看见又轰然倒下的架子,她气得脸颊鼓鼓的,叉着腰俯身看地上的“罪魁祸首”。
是只漂亮的白狐,鎏玉当即扔下手里的扫帚,她对一切毛茸茸的东西都毫无抵抗力。
青鸾舔舐着自己的爪子,松弛柔软的尾巴耷拉在雪地上,长长尖尖的耳朵很有神气地竖着。
鎏玉被它勾得不行,喜上眉梢地说:“呀!哪里来的小狐狸,好生可爱。”
她蹲下身子抱起地上的小狐狸,手里顺着它光滑的毛发,后者并不反抗,柔软的尾巴有意无意地擦过鎏玉的手背,引起一阵痒意。
青鸾是提取鎏玉情感创造出来的,它很亲近鎏玉。
被顺毛时,也会舒服得呜咽两声。
撤回灵罩,风雪又灌了进来,槐树花瓣簌簌落下,唯美梦幻。
施禅坐在槐花树下,眉眼含笑地看着鎏玉与青鸾的互动,月色泱泱下,庭内影影绰绰又没入一屋子的雪雾。
人间烟火气不过如此。
屋内传来两声急促的咳嗽,是婉娘醒了,施禅将目光从一人一狐上收回,透过厚重不透光的门帘望里看去。
抖了抖身上的飞雪,将衣衫处的褶皱抹平,她拿上油纸伞离开了槐树下,拨开门帘走了进去,屋子里暖和许多。
施禅将油纸伞顺手放在架子上,房门没关,里面烛光摇曳在墙面投下斑驳的影子,她站在门口踌躇不前,捏着袖子,大概只能看见婉娘半个苍白的侧脸。
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施禅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凡人的骨肉亲情,她担心自己露馅会伤了婉娘的心,毕竟她不是婉娘的亲生骨肉。
装的再像,也成不了真的。
她烟青的衣摆从门框处露出一角,隐隐约约看得模糊,婉娘有些不确定,但又想到鎏玉不会穿青色的衣裙。
“长卿,是你在外面吗?为什么不进来?”孱弱的妇人撑起半个身子望外面看,带动着被褥往下滑。
哦对了,真是有些巧合。
阿禅的小字也唤长卿,是施雨国主亲自赐名,倾举国之力,依四象二十八宿而取。
很不对劲,施禅想起当初在离川岑山时,那种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感觉,可她司执天道,就是云浮的天。
施禅将手覆在胸口,压下那种波澜的心绪,久久不能回神。
或许她和虞洄回到三百年前,根本不是巧合。
又一道虚弱的声线从屋内传来:“长卿?”
施禅施展灵力将袖口上的血迹抹去,才侧身从门槛上迈进去,面上挂着清浅的笑,低低唤了一声:
“阿娘。”
施禅将婉娘缓缓扶起,学起往常阿禅做过无数次的动作,亲昵地拉起婉娘冰凉的手,又坐在榻边嘘寒问暖:“阿娘身子可有好些?今日五长老派人送了炭火来,我一会儿给屋里添上,就不会觉得冷了。”
“……”
月芒清荧,如千里烟波。
忘忧林被大雪掩盖,梨花在掩映的枝头轻轻晃动,遮住下方竹屋的一角,冷冽的光衬得屋舍凄凉。
绛紫的衣袍如荼蘼的山茶扫下青草上的雪,少年发带飘飞,登上打滑的石阶,推开眼前竹屋的门。
“噗!”猛然呕出一口鲜血来,将屏风上的水墨丹青染红。
虞洄眼底绯色一片,他撑着屏风往里走,步伐不稳,眼前甚至出现了重影,慌乱间打落了桌上的茶盏,琉璃盏碎了一地。
光影被抽离,虞洄看不见一丝光亮,仿佛置身于镜空间,他开始浑身颤抖,窒息感接踵而来,是诡异的寂静……听不见一点声音。
酆都鬼城里就是这样。
那里有世间最纯粹的黑暗,不惨杂一丝光亮,只有坟茔与会撕咬灵魂的恶灵,那里是绝境之地。
虞洄想等神女回眸,也想活。
他不愿意入魔,只能抱着残败的身躯,躲进那样的绝寂之地,一年又一年,希望与绝望交织……虞洄一待就是三百年,还记得后面离开酆都鬼城时,他的眼睛几乎失明。
看不清剑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