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胡乱塞了几口干粮,翻上屋顶远眺交战地。朔北的晨雾未散,他只瞧见隐在雾后的山峦,若隐若现。
他昨晚才到这处驿站,从这里再往北就是交战地,他要去那里和舅舅会合。
旁边的马棚里传来阵阵嘶鸣,安宁听着不对,想看看马儿们怎么了,头刚垂下去,几滴温热的马血就飞溅上他的面颊。
不等看清马棚里的状况,安宁垂下去的脑袋倏地抬了起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一柄弯刀划过他方才垂头的位置,割断了一缕他来不及收回的长发。
安宁眉眼一厉,扭头暴喝:“敌袭——!”
他跳下屋,拔腿跑向前堂。瞭望楼上的哨兵早凉透了,尸体挂在栏杆上欲坠不坠。
安宁一路吼着敌袭,惊起驿站中的驻兵。
他发现应该在附近巡逻的士兵都不见了。一路跑到前堂,安宁抓起震堂鼓的棒槌,想敲鼓集结,却发现鼓面被人用刀扎破了。
没有鼓声难调起全员警戒,马死光了传不了讯息,瞭望楼上没人俯瞰全局统计敌人数量,驿站负责巡视的士兵不知去向……这次来袭的敌人聪明,知道怎样断掉他们的前途后路。
驻驿使奔到堂前,见安宁不击鼓,诧异道:“你怎么……”
不等他说完,安宁从脖子上勾起挂着的骨哨,全力吹响。
刺耳的哨声瞬间传遍驿站,最先反应过来的驻守士兵已经和前来偷袭的蛮人拼起了刀子,剩下没睡醒的也被安宁的哨声给吓醒了。
驻驿使扭头喊人:“去给后营报信求援!”
“马死光了!”安宁声音发哑,依狼蛮人那残暴性子,他可不觉得马棚里还留着活马,对方既然不是先袭人,便是打着围杀他们的主意,“望楼的哨兵凉透了,没出大动静,来的蛮人应该不多,巡逻兵没有报信的。”
他从背后拔出刀来,说:“能打。”
驻驿使也拔出刀来,看着他,问:“你目力怎样?”
安宁明白驻驿使的意思,点点头道:“我去。”
说罢便不再废话,迈开腿往瞭望台跑。
狼蛮绕过交战三营来偷袭驿站,打的就是切断交战营军报的主意。
安宁砍倒一个挡路的蛮人,心中思绪飞转。
这些蛮子常年跟交战营对打,怎么会清楚大燕驿站内里的布局?就今早的情况来看,安宁不信这帮蛮子能瞒过哨兵的眼睛把驿站先摸上一遍。
且他入前堂时,没发现里面有蛮人,但鼓却破了。
寻常蛮子会先不去杀人,而冒着被人发现的风险去前堂破鼓吗?
安宁爬上瞭望楼,把挂在拦上的尸体拖到地上,迅速查验尸体。
依照蛮人那体格,爬望楼会弄出很大动静,哨兵都是听看的好手,不可能发现不了,有蛮子爬楼的功夫,吹三遍哨都足够了。
哨兵被抹了脖子,腰侧的佩刀并未拔出,这哨兵死的突然,没反抗过,应是根本没反应过来。
安宁在心中快速下了结论。
是熟人作案,有叛徒。
他又张望了下四周,望楼角落里有一坛酒,两个陶碗,安宁上前摸了摸酒坛坛面,上面没落灰,陶碗里的新酒气味还没散尽,倒上绝对没超过四个时辰。
安宁站起身来,向楼下快速扫了一眼,驿站内的蛮人数量果然不多。他快速下楼,一落地便大喊道:“蛮子来了二百多人!”
驿站驻兵就有八百来人,士兵们闻言精神一振,不过半个时辰便杀光了来犯的敌人。
安宁是首个发现敌情的人,趁着驻兵们给蛮子收尸的功夫,驻驿使把他叫来问话。
这驻驿使今年二十有五,姓杨名直,才接任了上一个驻驿使的职位不过三天,便碰上了敌袭的倒霉事。
安宁掀袍跨入前堂,不等杨直开口,先一步问道:“巡夜的人呢?”
他是前线的斥候,无需在驻驿使面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况且事急从权,先把敌袭一事掰扯明白最重要。
杨直一怔,倒是没料到安宁真这么不客气,“全死了。”他转头,让人把尸体抬门外放着。
在等尸体的时间里,安宁简言意骇地把自己所见的和推测的一一道来,杨直听完,左手搭在刀鞘上,若有所思。
安宁立在一旁擦刀,余光悄悄端详着杨直的神色,突然说道:“那叛徒既然能避过杨驻使混在驿站中,应是原驻驿军中的人,趁驻使上任之初生出事端,好将御下不力的罪责嫁祸给驻使大人。”
杨直新官上任便遇内奸之祸,怕是有人忌惮,想趁杨直势弱把时把他拉下来。
安宁心思百转,昨夜听士兵们聊闲话,得知这杨驻使是他舅舅空降过来的,主管与前线接通战报的这处驿站。
原本应来接任驻使一职的人被转调他处,若杨直出了事卸任,那原先的人便可以调回来接任,可若是只想把杨直拉下驻驿使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