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缕光辉洒落大地时,韩溯川眼前的门被粗暴地推开,他连忙从地上爬起。
在日夜交汇的光芒中,有什么被人朝着自己身上抛来,砸了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
兵士未多言一句,直接又替他关上了门,随后屋外响起一阵脚步声,那些看守他们的兵士逐渐撤离。
此时韩溯川才能趁着从窗口漏进的最后一点灿金暮光,看清面前这个苍白面容的女子。
他又一瞬间的恍惚。
仿佛心跳停了一刹那,不敢伸手去探鼻息,更不敢去探脉搏,只能怔怔然望着怀中闭着双眼的女子,浑身发抖。
她身上的鲜血逐渐透过了她的衣衫。
韩溯川感到自己的手摸到些湿漉漉的东西,抬起一瞧,正好是夜幕降临的刹那,只能在那一瞬间,瞧见金光沿着他手上的鲜血快速消失。
手上的血温热,他浑身血液似乎凝固。
他见过她最惨淡的模样。
五年前,正是示统元年,幼帝登基,太后垂帘听政。
前朝后期贪官污吏数不胜数,民怨载道。其时天降灾劫,河内大水,万顷良田重创,好好的新帝元年成了□□年。
水后又疫症蔓延,朝廷赈灾银两被那些前朝遗留蛀虫层层盘剥之后所剩无几,十万河内残余百姓尽皆逃出求生。
时年各城皆能见难民身影,江都亦不例外。
她那年十五岁,及笄的年岁,穿着一身从死人身上扒拉下来的衣裳,偷了一家卖包子的店家两个肉包子,被他抓了个正着。
一张脸因为长途跋涉,干枯蜡黄,与那些难民相差无几。
她在问柳山庄中,虽也因来历不明招了些妄言,但在吃穿上从未有过苛待,尤其在屈术破天荒地从死也不给她瞧病到最后收她为徒后,在问柳山庄中更是无人敢找她麻烦。
从一个流浪窘迫的孤女,成了问柳山庄中最孤傲的那株梅,他用了三年时间。
怀中的人动了动,韩溯川从怔愣中回过神,连忙将人放置床榻上趴着,生怕碰着她后背的伤口,转身去点了盏灯。
“相公……”
韩溯川听见床榻上的人叫,微微蹙眉。
她叫“相公”,证明她此刻是清醒的,那么她装晕,便只有一个解释,屋外那些兵士的确撤走了,但还有人暗中盯着他们。
而来人轻功绝对是个顶尖的,能避过他的耳朵。
他连忙回到床榻上,手足无措一般,最后只敢轻轻抚摸她的发丝,聊表安慰。
“相公……我好疼……”楚弦似乎是见到家人,绷着的情绪顿时泄了出来,哭着道。
韩溯川着急忙慌在屋内转圈,一时六神无主,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笃笃笃。
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韩溯川将门打开,艾力面带愧疚地递上几个瓷瓶:“内服外敷都写着了,城主夫人赐的药,阿夏不会有事的。你们日后,在城中好好过日子,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接过药的韩溯川连忙又要跪下感谢,被艾力一手扶起,四下瞧一眼确定无人,才低声道:“城主夫人愿意承认阿夏老城主女儿的身份,你们日后应可衣食无忧,但切莫引起旁人的注意,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话便是让他们能不出门便不出门了,几乎跟软禁无异。
随即艾力又道:“你们对门屋子那家,先前无人住的,我找人打理过,让阿坝拉杜暂时住那儿,如果你们有事,可以让他去找我,我们就不必亲自见面了,惹恼了城主夫人,我也保不住你们。”
韩溯川几乎是一瞬间便大概明白这应当便是楚弦说的“伊吾城中水很深”,当即点头答应。
见状,艾力也放心地点了点头,越过韩溯川看了一眼趴在床榻上的楚弦,叹了口气,到底未进门探望,转身离开了。
韩溯川将门锁紧,快步将手中药拿在了手里,一瓶瓶打开。
听到楚弦不耐地又叫了一声“相公”,便明白这药应当没问题,赶紧拿起可以内服的药,一手将人抱坐起,一手握着瓷瓶递到楚弦嘴边。
楚弦将内服伤药咽下,半阖着眼眸,一副委顿毫无精神的模样。等韩溯川准备离开时,忽然睁开眼,凝神听了听,才在韩溯川耳边轻声道:“他走了。进门三尺左转五尺,挖开。”
韩溯川照做,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兜,里面散出淡淡的药香,他将小布兜递给楚弦,她撑起身体从里面拿出一颗药丸,朝韩溯川抬抬下巴:“张嘴。”
韩溯川从善如流,一颗带着些许苦涩的药丸咽了下去。
“说说话。”楚弦说着又趴了回去。
他却沉默着去打了盆水,拿起另外外敷的药,撕开了楚弦背部的布料,露出了纵横交错的伤痕。
“那个……男女授受——”楚弦挣扎着要坐起。
韩溯川一手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