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瞧瞧头一遭给小娘子好脸色看的陆青斐,满肚子的狐疑都快堆到嗓子眼儿了。
“阿兄,你想什么呢?”裴泱抬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手腕的青绿色丝绳倏然闯进他的视野,“舒娘要给你送手绳。”
他猛然回神。“什么绳?”
“回京途中无聊,我跟身边的侍女学了编手绳打发时间。这小玩意儿虽朴素了些,好歹也是我亲手所做,三郎君可不能嫌弃。”
王采舒将一条与裴泱同色的青绿丝绳递给他,又问:“三郎君可会绑系?”
裴泱适时说道:“不如舒娘替我阿兄系好?”
“这如何使得?”裴澹乜上胞妹一眼。
“有何使不得?”王采舒笑说,“我父亲手下的将领僚属,腕子上都被我绑了条手绳。”
人家都这么说了,再拒绝倒显得他扭扭捏捏,心里有鬼,裴澹便把手伸向她,由她替自己系好。
锦帕里还剩有一条红绿相间,坠有小桃木吊坠的手绳,而她自己的手腕也绑着这样的一条。
显而易见,这最后的一条是要送给陆青斐。
裴澹不禁好奇地看向他。
王采舒也饶有兴味地注视着陆青斐。“陆小郎君可愿接受我的薄礼?”
霎时间被三人齐齐盯住,陆青斐觉着这景象颇为滑稽,不觉发笑。
王采舒的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赏,她端详着含笑的面庞,直言说:“从前只是听闻陆小郎君美如冠玉,而今眼见,方知传闻有假。”
她顿了顿,继续道:“怎会是冠玉这等凡间俗物?依我看,分明是天人之姿。”
夸奖的话听得多了,陆青斐心中毫无波动,敷衍道:“多谢十一娘夸赞。”
“我以为,你也该夸我一番。”
陆青斐端杯喝茶。
王采舒挑了挑眉,斗志愈高。
她拿起手绳,继续问道:“陆小郎君可愿接受?”
桃木吊坠晃来晃去的,但陆青斐依旧看清它是狗崽样式。
王采舒也道:“正是初六。”
初六又如何?陆青斐犯不着为了条十年不见的小黑狗而让人满眼暧昧地碰他手腕。
正欲拒绝,可一想起此前已经做下要和王采舒多加接触的决定,他又伸出了手臂。“绑我衣袖上。”
王采舒指指他的手腕,眼神询问他是否可以绑在此处。
陆青斐将胳膊再向前伸了伸。“绑在手肘。”
不光是裴澹的神情难以言喻,裴泱也睁大了眼。
“姚小娘子,我们走吧。”瑞鸢发窘地将视线从酒楼二层的窗户移开。
明明姚小娘子也没打算出门找小郎君,是她自作主张,故意将她引来此处,怎料竟瞧见这般光景。
比起瑞鸢的难堪,姚静衡倒显得轻松,因为楼上的那人看起来心情不错。
她赶忙拉着瑞鸢转身离开,免得不小心让陆青斐看见她,恐会坏了他的兴致。
“瑞鸢,我们再去瞧瞧那边的屋庐。”
瑞鸢也急于换个话头,不假思索就说:“姚小娘子可是想搬出府中?”
话一出口她便自觉失言,赶紧赔了个笑。
姚静衡沉浸在贫穷的愁绪中,喃喃叹道:“长安的地价比我的命还贵。”
一套只有姚家一半大小的一进院落高达两万钱,就连租金也贵得吓人,竟要每月四百文。
陆府账房支给她的十贯巨款被她放在书斋里,姚静衡忽地发觉,她原是把半套小院放在她桌案下。
瑞鸢安慰道:“东边的地价是要高些,南边的要便宜许多。”
便宜许多也只是没有东边贵,即便是在南边置业,也得等她做上五辈子的小工。姚静衡一边左右打量店铺私宅,一边微微颔首,对瑞鸢至少五百年都派不上用场的善意提醒表示谢意。
她从自己带来的小小荷包里摸出几文钱,请瑞鸢在路边茶摊歇歇脚,毕竟人家不仅陪着她到处走,还同她说了不少长安城里的见闻。
高门大户里的奴仆过得比普通百姓滋润得多,这是姚静衡在陆府的第一顿饭就已发现的事实。
可她囊中羞涩,请不起瑞鸢去更好的地方,难为情地给她倒了杯姜茶,说道:“瑞鸢娘子,委屈你跟我跑一趟。”
瑞鸢赶紧从条凳上起来,立在姚静衡身旁,低头接过她递来的茶。
边聊边走了一个多时辰,姚小娘子总是耐心地听完她的连篇废话,渐渐让她忘了彼此的身份差别,这才一时逾矩,与府中上宾坐在了一处。
瑞鸢的顾虑,姚静衡再明白不过。她仰起脸看瑞鸢,说道:“你坐吧,不然我得一直仰着头,脖子会累。”
见她旋即蹲下,姚静衡不再多言,若有似无地叹了声气。
瑞鸢恍然记起,她将那十贯钱放下时,也是这样轻轻叹了口气。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