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桶里的昏招,姚静衡此生再不愿使第二次。
趁他尚未睡熟,她使出浑身力气,不要命地摇晃他的肩膀。
一见陆青斐迷迷瞪瞪张开眼,她赶紧上手撑开他的眼皮,让他再没有阖眼的机会。
“眼珠子要掉出来了。”他拂开姚静衡的手,后仰靠上椅背,衣襟却被她抓住,人也被她一把拽了起来。
“怎么,被陆先生布置的功课逼疯了,要拿他儿子泄愤?”
连着和她说了两句话,他应该不会再睡过去,姚静衡放心地松开手,还给他理好衣襟,满是后怕地自言自语:“幸好没睡。”
“‘幸好’?”陆青斐疑惑地重复她的话,“此话何解?”
姚静衡一股脑儿地抱怨说:“你可是练成了金刚不坏之身?拍、打、揪、掐、咬,没有一个能将你喊醒,我真是怕了你闭眼。”
之前给他烤头发时,她也有过这般怨言。那夜他到底睡得有多沉,竟能让她对此生出恐惧?
“我若是睡得难受,自然也就醒了,你又何必劳心费力,非要将我叫醒?”
“总不能任由你泡在冷水桶里。”她问,“你以往不曾在沐浴时犯困吗?”
“托你的福,前夜是我生平第一次在浴桶里睡着。”
他伸了个懒腰,闲聊似的问起:“你最后想了什么法子将我喊醒?”
姚静衡目光飘忽,一边从他身前回到原来的位子,一边说:“许是被水给冷醒了,就如你适才所言,睡得难受。”
陆青斐挽住她的胳膊,不准她再往连椅另一头躲。
“撒了什么弥天大谎,竟还打算潜逃?”
他挽得很紧,姚静衡根本抽不出手。
她若无其事地抬头看他,说道:“是撒了个谎,其实你是被我踹醒的,我踹了你膝盖几脚。”
“你若当真踹了我膝盖,怕是事后给我道歉都来不及,怎会是如今这副平淡无奇的模样?”
好奇心彻底被她吊起,陆青斐凑近她侧脸,威胁道:“不说实话,我今夜就歇在你这屋里的连椅上,不盖被子。”
“其实我没踹你,是扇了你一巴掌。”
陆青斐默不作声,显然不相信她的鬼话。
“被人扇脸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不敢告诉你实情。”
姚静衡悄悄将脑袋歪向一边,他便随之倾身,始终离她侧脸不到两拳远。
“真不说实话?”
她突然转过头,毅然决然地直面他的审视。“没有骗你。”
陆青斐直接将她推倒在椅面,一手抓住她的两只手腕按在她胸口前,另一手放在颈间,示意要挠她痒痒。
两条腿被他坐住,姚静衡除了脑袋能动动,别的地方都使不上力,比案板上的活鱼还要被动。
“你那夜到底做了什么?”
她仍是嘴硬,坚持道:“真的只扇了你一耳光。”
话音一落他就动手,姚静衡起初还能咬着唇不出声儿,后来渐渐忍不住颈侧的痒意又哭又笑,连连哀求:“我说实话,你快住手。”
“你不说,我如何能停手?”陆青斐乐在其中,愈发嚣张地挠她脖子。
“我撞了你——”她喊道。
陆青斐放慢速度,指尖轻挠着她颈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撞,撞了何处?”
姚静衡说不出口,眼风飞快向下一扫,登时让他浑身僵硬,尤其是大腿内的筋肉,紧绷得像是拉满的弓弦,而他则是将要离弦飞射的利箭。
“当时我怎么都喊不醒你,又怕你着凉,脑子一热就想出这个坏主意。”她忽然想到什么,急急补充,“我没有揭开巾帕,是用、用膝盖撞的。”
当时不觉有不妥之处,此刻越是回想,越是懊悔。饶是没有坏心又如何,她在他不省人事时做下那般举动,和他此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她戒备的卑劣下流之徒有何区别?
不等真正的苦主发话,姚静衡先给自己判下重罪,强忍住自责的泪意,哽咽着道歉:“对不住,我不该对你做那种事,更不该不以为意,拖到现在才将实话告诉你。”
陆青斐依旧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眼睛虽望着他手下的两只细腕,目光却没落到实处。
本应是发怒的时刻,他却缄默不语,甚至连个表情都没有。诡异的平淡无疑加剧了姚静衡的畏惧,她不敢再说话,也不敢动,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被人直直注视着,神走得再远也能被牵回来,陆青斐放开她起身就走。
他知晓这样一走了之会给她造成哪般的伤害,可他此时自身难保,实难分出精力安慰她的惶恐不安,只是在门口稍微驻足,头也不回地平静说道:“这次就算了,以后不能再做这种事。别练得太晚,早些歇息。”
割耳的北风吹不熄由内而外的燥意,反倒将其冻结在骨节血肉中,拔不出,剔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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