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有什么想聊的话题吗?”
“嗯……”
我垂下眼试着想,却什么都想不起来,大脑空空如也,没一会儿目光就飘向茶几,盯着它出神。它散发着一种质朴的复古感,厚厚的桌面不知道是什么木头做的,肯定不是三合板,要说是原木又有点勉强。
再次喝茶,抬头的时候,我看到医生的脚。
白色皮面的素雅高跟鞋,鞋尖处有金色锁扣状的装饰,从鞋面露出来脚背部分布满青筋,乱麻一样的青黑色血管,迂曲虬结着蔓延上去。
“可以谈谈您母亲吗?”
“母亲?”
“对。您上次和母亲联系是什么时候?”她停了一下,“或者说,您和母亲多久联系一次呢?”
“额……两个月?”事实上,我忘记有多久没有和母亲联系了,不知道是三个月、四个月,还是半年。
应该不超过半年,我眯着眼睛微微歪了一下头。
医生也歪了一下头,更准确的说,她是偏了一下身子,“两个月才联系一次吗?”
“有时候是一周一次,有时候是几个月一次,工作一忙就……”
“哦,这么忙。”她点点头,“那为什么要和母亲联系呢?”
为什么?这问题问得。
“应该和母亲联系啊,……”儿行千里母担忧,为人子女应该定期和家里联系,让父母放心啊?就……这还需要问吗。
“应该?”医生的目光一下子变得幽深。
“嗯。”
“也就是说你本身不想和母亲联系是吗?”
“诶?”
“因为‘应该’是一种义务,是一种责任,”她用眼睛摄住我,“你本身并没有想要和母亲联系的想法,没有什么话想要和她说,不是吗?”
“……诶?”
我,不想和母亲联系?
我们之间有一个静默的空挡,医生继续问,“你和母亲之间的相处是怎样的呢?”
“挺好的呀。”
“嗯,挺好。具体是怎样呢?”
我一时半会想不出来,医生就继续引导,“比如……一起聊什么呀,吃什么呀,做什么呀,你感觉开心呀,还是不开心呀,或者是紧张呀?有压力呀?。”
我还是想不起来,我和母亲没有一起吃什么,也没有一起聊什么。
我的感觉……
这听起来是一个很久远的词,突然从别人嘴里冒出来让人新鲜。
“……母亲,会和我聊天……”
“嗯。”
这是第一个闪过的画面,“嗯……陪我玩,我在学校被人排挤,受人欺负时,母亲就抱着我哭。”
对了,我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母亲的眼泪会瞬间涌出来,呜呜的哭得像小女孩。
“妈理解你啊,妈理解你啊。“母亲一边说一边摇头。“妈上小学时,那些人……”母亲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那些人……就那样坏,外面的人都那么坏,世上哪儿有好人呢,呜呜呜呜……”
脑海中画面接连闪现。
“母亲说她小时候也是这样的,说她也是受欺负的,她特别懂我,完全理解我的感受,然后我们一起哭。”然后再受欺负,再哭,印象中数不尽的和母亲抱头痛哭的夜晚。
那些画面,我好久没有想起来了,它们消失在无尽的往事里。
回忆中,医生突兀的冒出一句话,“原来你母亲把你当情绪垃圾桶啊!”
诶!?
我愣住了。
那种恍然大悟的语气像孩子一样天真无邪,在我耳边炸开。
情绪垃圾桶?
它就像一道闪电劈下,瞬间照亮我前方的路,那瞬间的安心与踏实感充足又可靠,我什么都忘了,有那么一小会儿,身体轻飘飘的几乎要飞起来。
“对呀。”医生说,“她不就是把你当情绪垃圾桶吗?”
“母亲她……”才没有。
她一直陪伴着我,小学三、四、五、六年级,漫长的眼泪是母亲爱我的证据,她还说,“你放心,”母亲哭着哭着重重的擤了一把鼻涕,“你放心,只要有妈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她用那样坚定的语气说出那样的话,通红的眼睛委屈巴巴的看着我,就像看着什么失而复得的珍宝。那画面那么深刻,即使后来母亲在不同的场景里把这句话重复了无数次,我第一个想起来的,仍是八、九岁母亲抱着我在床上哭的样子。
“只要有妈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你饿着肚子。”
这句话通红通红的,就像乌姆里奇教授在哈利波特手背上刻下的文字。
“我母亲……”嗯,从我嘴里冒出来的是另外的事。“母亲一直很小心的保护我。”
“嗯。她怎么保护你的?”
“她……”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