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香火味飘上来,吞噬了浮散在鼻间的酒香,萧炫收回视线,落到梅树下的小土坑。
宫女太监私下里烧纸祭拜屡禁不止,恐惹火患,一旦发现便是重罚撵出宫去。
眼下有人公然挑衅宫规,按理,他得重罚。
萧炫思忖片刻,忽朝东南角一挥手,隐藏在周围的暗卫刷地一下现身。
来人轻巧落地,仔细检查了土坑,确定无任何火星子,才至近前回话,“皇上,可要卑职派人盯着?”
住在庆阳殿的女子,有如此容貌,却寂寂无名,想必是遭人排挤。
太子妃阮氏善妒的名声,萧炫从王贵妃那里听过一二,只要不涉及萧元祁,东宫女眷争风吃醋一事,还轮不到他过问。
萧炫把酒壶抛过去,“暂且不用。”
言外之意那狗洞也无需堵上。
暗卫一把接住空了的酒壶,颔首应下,“卑职明白。”
回到乾宁殿,萧炫叫来近侍孙怀恩,令他去查东宫太子女眷中容貌最出众的。
孙怀恩一脸震惊,后宫妃嫔送人固宠的点子数不胜数,这回怎么扯上东宫了?!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
有心想追问几句,见萧炫一脸讳莫如深,孙怀恩及时改口,“老奴明日一早就去查。”
第二日正午,趁着萧炫饭后小憩的功夫,孙怀恩把名录册子呈上去。
“回禀皇上,东宫一众女眷名录皆在上面,要说容貌最出众的,乃九品奉仪傅知雪,傅奉仪籍贯越州辖下泗水县,其父乃泗水县丞,被上峰挑中参与采选,还未被太子殿下临幸。”
还未被太子殿下临幸。
孙怀恩加重了音调,说完便等萧炫的旨意,是去东宫要人,抑或是向先前那样处理。
久未等到萧炫开口,孙怀恩微微抬头,觑向龙颜,斗胆追问,“皇上,可否要老奴向何顺递话?”
何顺明面上是太子萧元祁的人,实则乃是孙怀恩派系的。
萧铉把名册往桌上一扔,瞥了一眼有意讨好的孙怀恩。
孙怀恩见状,立马低眉顺眼赔笑,抬手自扇,“皇上恕罪,老奴不该妄揣圣意,老奴该死。”
都是跟前伺候的老人了,用了几分力道,脸疼不疼,萧炫一清二楚。
等孙怀恩自罚了十几个巴掌过后,他才慢悠悠开口,“就你会猜,先不动她。”
先不动她。
孙怀恩瞬间领会,无论如何,这位突然冒头的傅奉仪入了皇上的眼。
他倒是希望傅知雪能有造化,皇上这俩年越发冷落后宫妃嫔,明明正值壮年,环肥燕瘦却不入他眼。
“老奴遵旨。”孙怀恩颔首,随即转移话题,“皇上先前令老奴探查的事有了一些眉目。”
崇元坊前吏部侍郎刘邕宅邸走火一事,蹊跷迷离。
太子府的宅邸属于皇城外城,各大京官皆在此居住,房屋密集,为了阻止火情,特地在四周设立望火楼,且附近有潜火铺子,灭火用具一应俱全。
“刑部那边传话,事发当日,望火楼值夜的差役尿急,下楼放水,待他回到楼上发现火情,立马举起油灯示警,按理说太子府内巡夜换防府兵不该看不见。”
桌案上摊放着京畿舆图,崇元坊区域已被用炭笔圈起来。
萧炫提笔圈起位于太子府东南西北的四座官邸,分别写上对应的官员名子,“崔昊怎么说?”
孙怀恩瞄了一眼四位官员的名字,眼皮子颤了颤,“崔大人这俩日一直待在刘邕府邸,暂且还未有结论出来。”
崔昊此人办事有一特点,证据确凿之前,他不会随意开口,而且他查案从不按照牌理出牌,外人眼里东一榔头西一棒槌,摸不清他的招数。
须臾,萧炫把舆图收起,搁置一旁,翻开未批阅的折子,“嗯,继续盯着。”
位于乾宁殿西北方向的宝慈宫,佛堂正点着灯。
太后跪坐在蒲团上,手里捻拨佛珠,“东宫那边都安排妥当了吗?”
夜已深,身边伺候的赵嬷嬷搀扶她起来,“主子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菀儿可有在闹?”
“太子妃娘娘这段时日都在忙着装点东宫,到没听说什么大事。”
“嗯,多派人看顾她一二,叫她多学学皇后养气的本事,别动不动就和妾氏们闹,像什么话,不成体统。”
赵嬷嬷顺着太后的话道:“太子妃娘娘怀着身子,现今秋凉,没早前那么热,火气也降了下来。”
太子妃阮氏骄纵跋扈,嫁入东宫后没少生事,先后打发了太子后院好几个女人。
宫女掀开门帘,在赵嬷嬷的搀扶下,太后跨进暖阁,“哼,别替她说好话,她打小送入宫里养在哀家身边,什么气性哀家一清二楚。”
说完又不放心再次叮嘱,“这可是太子头一胎,千万得悉心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