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多年，朝云这个名字却被多番提起，波涛之下的暗潮汹涌，原来从未停歇。
听到柳暮雨的话，柳温耷拉着眼皮，他停下了哭泣的声音，似是瞬间老了几岁，形如槁木，心若死灰，他颓然笑着轻声说道：“阙主，你忘了，朝云小姐她早就自尽了。”
他说完，身侧那具孩童模样的偶猝不及防地出手，干脆利落地拍向他的天灵盖，没留半分余地。
倒地的男人尸身，木然站立着的孩童偶人，荒诞又离奇。
“温叔！”
“温伯！”
众人停下了对峙的动作，可谁也没来得及制止柳温的动作，柳暮雨眼睁睁看着柳温死去，他喉中发痛，气急攻心，猛地吐出血来，深红的血挂上他的嘴角，白皙的肌肤映射着，更似鬼魅，整个人都摇摇欲坠，他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尸身说道：“为什么？”
“他死了，你这么难过？”徐琦听到发生的一切，她可不会为这份情谊感动，只会乘胜追击，火上浇油地说道，“不如你将他也制成偶人，不就能继续陪着你了吗？”
她这话一出，让本就心神不定的柳暮雨更是痛不欲生，他双目瞪大了，冷冷地看着徐琦说道，“你一个废人，马上就要死了，还敢在这里逞口舌之利。”
叶致淮担心地望着徐琦，他虽然对付着以柳，可一直分出了心神关注着徐琦，他看到徐琦仍是时不时头疼，林玠给的药也吃了，就是不见好转，可看她这幅模样，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论起记仇，估计是没人比得过她了。
“我只知道你一定比我早死，”徐琦没被柳暮雨的话吓到，她笑意盈盈像是一点都没有被柳暮雨的话吓到，说道，“柳温死了，朝云也死了，你还真是，一个，都留不住呀。”
她句句戳心挠肺，将柳暮雨气得脸色发青，她神色冷洌，眉目间流露出对所发生一切的百无聊赖，灿烂的笑靥中是不屑一顾，对自己身处的危机毫不在意：“你想让我求你，你配吗？”
柳暮雨心神大乱，几乎站立不住，他全凭一口气撑着，如今这一口气也快散了。
他跪下身子，将柳温死后仍不肯闭上的双眼掩上，才抬头对无独说道：“阿姐她真得死了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他捂着头，脸色煞白，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白的玉瓶，取出一粒药丸服下。
“朝云她自缢了，你是亲眼看见的。”
服下那药丸后，柳暮雨脸上的神色难以辨认，如梦似幻，痛苦和欢乐交织在一起，让人无法判断他心中所想，最后归于平静，他狼狈地倒在地上。
“你吃了什么？”无独的手微动，双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又迅速克制住了自己。
柳暮雨整个人失了魂般看着手中的玉瓶，他发了疯地将所有药往嘴里倒去，可吃完所有的药，他还是清醒着：“这药为什么没用，怎么会没用的。”
他茫然地回顾着四周，寻着那个早已死去的身影。
“一念动？”徐琦的声音不低不高，却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一念妄心才动，即具世间诸苦，你给自己下了蛊？”
“不对，”徐琦又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话，“你对降露蛊都一知半解，这一念动何其繁复，你又怎么制得成。”
“是以柳？”
徐琦话说出口的一刻，叶致淮已经寻起了以柳的身影，方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柳暮雨吸引，想来她是见情况不妙，脚底抹油，先溜走了。
叶致淮也把一切串联了起来，以柳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她就是提供给柳暮雨一念动的人，所以柳暮雨面上才对她这么恭敬。
无独的声音响起：“一念动，那是什么？”
“妄心一起，则无清净日，心智不坚者，心有所求者，便会沉迷于一念动所构建的幻境之中，逐渐分不清现实和幻觉，”徐琦解释道。
“你是真得疯了，自甘堕落到要靠这种东西才能活下去吗？”无独一直以来都是置身事外的模样，这时却不知为何变了脸色。
听到无独的反应，徐琦若有所思，柳暮雨的话打断了她的思路：“谢宁，你算什么东西，有资格教训我吗，如果不是你，阿姐怎么会死，都是你害死了她。”
……
两年之前，白凤阙内。
天近破晓，柳朝云听见阙内的孩子唱着童谣：“雨霖霖，天黑黑，阿哥娶亲要天明，阿妹嫁人要天黑。”
他们嬉笑打闹着，为今日的婚礼感到欢喜，左阙阁主的女儿就要嫁给右阙阁主了，无疑是喜上加喜。
听着童谣，柳朝云入了神。
她想起白凤阙世代流传的传说：长庚星陷落黑暗，启明星会带来曙光，天光乍破时，长庚星与启明星会合二为一，密不可分，如同夫妻一体，荣辱与共。
遵循着这个旧历，她必须夜里出嫁，待到黎明破晓之时，谢宁才会来接，如此才算是良辰吉时。